非人(48)

互联网 | 编辑: 2007-04-28 08:05:00转载 返回原文

皮埃罗接过芭芭拉FY} 皮埃罗接过芭芭拉给他的一塑料杯可乐,喝了起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被人看到似的。 “还要点吗?” 皮埃罗摇了摇头。他把空杯子递给她,红着脸朝他正在处理一堆CD的桌子跑去。 他喜欢芭芭拉,不过同时她让他觉得害羞。这个男孩迷恋着她,不断悄悄看她,不敢和她说话,她一出现他就溜走。每次她和他说话,他的脸就涨得通红。女孩早就注意到他的心情了。这是一种小狗般的爱情,要是可以这样说的话,它和皮埃罗的情况正相符,不过像所有感情一样,都值得尊重。她知道这个好像害怕全世界的男孩也会爱:他有一种只有孩子和小狗才具备的直率和忠诚。也许这是一种简单的感情,但是它表达了一种完全、彻底,不求回报的爱情。 她在混音器上发现了一朵雏菊。她发现他就是送她这朵朴素野花的人,心里不禁充满温情。 “你想再吃一份三明治吗?”她冲着皮埃罗的背影问道。 男孩又一次头也不回地摇摇脑袋。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他们从“星星和酒吧”订了一碟三明治。自从让-卢的事件之后,除了麦克风里传出来的声音和音乐之外,广播电台总是一片安静。大家都像影子一样悄没声息地走动。记者仍旧不断闯到这里。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追踪、尾随和盯梢。麦克风会突然举到他们脸前,照相机严阵以待,记者在家门前坐等。实际上,发生的一切更加证明了新闻媒体的不屈不挠。 让-卢?维第埃,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的明星,居然是一个精神病杀手,而且仍旧在逃。他像幽灵一样困扰着摩纳哥公国。多亏公众的病态好奇和媒体的挖掘,连环杀手的身份被披露之后,听众的数量实际上又翻了一番。 罗伯特?毕加罗,从前的那个罗伯特?毕加罗,要是听到这样的收听率,一定会乐得连翻三个筋斗。但是,现在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工作,像烟囱一样抽烟,只说单音节词。实际上,他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样。拉吉尔用类似录音应答器一样的声音接听电话。芭芭拉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掉眼泪。甚至连老板都只在非常必要的时候才打来个电话。 他们两天前,听到劳伦特在抢劫中身亡的消息时,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后一个打击,让已经蛮像鬼魂的他们更加魂不守舍。 不过皮埃罗是他们中最难过的。他陷入一种让人担忧的沉默,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回答问题。他在电台里时,总是悄没声息地干活,好像不存在似的。他成天呆在档案室附近,芭芭拉不止一次跑下去看看他是否没事。在家里,他不断戴着耳机听音乐,完全与世隔绝。他再也不笑了。他再也不打开收音机了。 他妈妈对他的变化感到绝望。对皮埃罗来说,在蒙特卡洛广播电台工作让他觉得自己有点用处,还能挣些钱(他妈妈不断向他保证,这点钱对他们的经济有多么重要,这使他感到骄傲)。这是一扇通向世界的大门。 他和让-卢近乎崇拜的友谊则把这扇门开得更大。现在,门正慢慢关上,这妇人担心要是它完全闭合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去。 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所有人要是能读懂他的想法,一定都会大吃一惊。大家都认为他的伤心和沉默是因为发现朋友其实是一个坏人,就像他说的,是那个用恶魔的声音给电台打电话的人。也许他那直率的灵魂之所以这样反应,是因为他被迫认识到,他曾经对这样一个不配得到信任的人付出真心。 但是,其实他对让-卢的友谊和信任根本没有因为最近的事件和揭露的真相而受到影响。他了解这个人。他去过他家,他们吃了烤馅饼和巧克力酱,让-卢甚至还给他喝了一杯美味的意大利红酒。它味道甜甜的,凉凉的,让他觉得有点儿头晕。他们一起听音乐,让-卢甚至还把唱片借给他听,那都是些珍贵的黑色塑料唱片,这样他就可以在家里听它们。他给他复制了一份他最喜欢的CD,里面录上了“杰佛逊航班”和杰夫?贝克在桥上弹吉他的歌,还有涅乐队最新的两首歌等。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让-卢用那种恶魔的声音说话。相反……让-卢总是告诉他,他们是终生的好朋友,而且他总是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要是让-卢总是告诉他真话,那就意味着一件事:别人都在撒谎。 每个人都问他出什么事了,逼着他说话。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连妈妈也不告诉,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伤心的原因是因为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让-卢。他也不知道怎样帮助他。可能他藏在哪里,又饿又渴,没有人能带什么吃的给他,连面包和巧克力酱也没有。 他知道警察正在到处找他,他们要是抓住他,就要把他关进监狱。皮埃罗不知道监狱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们把做坏事的人关在那里,不让他们出来。要是他们不让里面的人出来,那么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他就再也见不到让-卢了。 也许警察会进去看看监狱里的人。他过去也是个警察呀,一个荣誉警察。那个表情和蔼的警察总监告诉过他,他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有人说他死了。不过,在他闯下这么多祸之后,可能他再也不是个荣誉警察了吧,那他也只好像所有人一样呆在监狱外面,不能进去看让-卢了。 皮埃罗转过头,看到芭芭拉正朝导播台走去。他看着她的深红色头发,她走路时,这头发好像在她的黑衣服上跳舞似的。他喜欢芭芭拉。和喜欢让-卢不一样。他的朋友和他说话或者把手放到他肩膀上,他不会从胃里升起一股暖流,好像一口喝下一杯热茶似的。芭芭拉就不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喜欢她。一天,他在她桌子上放了朵花,想告诉她这个。他从街上一个花盒里摘了朵雏菊,趁没人注意把它放在她的机器上。他有时甚至希望她和让-卢结婚,这样他去看朋友时,就能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了。 皮埃罗抱起那堆CD,朝门口走去。拉吉尔看到他两手都不空,习惯地帮他打开锁。皮埃罗走到走廊上,用鼻子按了电梯。他从来没让人看到他这种按电梯按钮的方式。他们会笑话他的,不过既然鼻子长在脸中间,什么用处也没有,那干嘛不在两手都不空时把它派上用场呢? {FY他用胳膊肘把电梯滑门推

他用胳膊肘把电梯滑门推开又关上。在里面,他用不上鼻子了,因为按钮不一样了。他只好用下巴压着CD,好腾出一根手指按按钮。

电梯朝下开去。皮埃罗已经以他那种随心所欲的方式,遵循着一种独特逻辑想了很久。他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让-卢不能来找他吗?那他就去找让-卢。

他去看过朋友很多次。让-卢告诉过他,他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它用硅胶粘在大门内侧的信箱下面。皮埃罗不知道硅胶是什么,不过他知道信箱在哪里。他和妈妈在蒙顿的家里有一个,他们的房子可没有让-卢的那么好。他看到信箱,就会认出它的。

楼下,在房间里,他已经准备好了让-卢给他的背包。里面装了不少面包和一罐他早上从厨房架子上拿来的巧克力酱。他家里没有红酒,不过他拿了一罐可乐和一盒巧克力,觉得那也不错。要是他的朋友躲在家里什么地方,他肯定一听到他的叫声就会出来了。毕竟,他还能在哪里呢?只有他们知道秘密钥匙的所在。

他们可以一起坐下,吃巧克力,喝可乐,这次他要设法说点让让-卢开心的事,虽然他不能带他去尼斯看橱窗里的小狗。

要是让-卢不在那里,他就会照管他的唱片,特别是那些黑色的密纹塑料唱片。他会清洁它们,保证封面不受潮,把它们竖起来放好,免得弄皱。否则,等他回家,会发现它们全都坏了。他得照料朋友的东西,不然他算什么朋友?

电梯到了底层,皮埃罗微笑起来。

电台楼下那层的摩托艇展示厅的技师贝森正在等电梯。门开后,他看到皮埃罗站在他前面,乱七八糟的头发竖在一叠抱着的CD上面。他看到孩子微笑,不禁也微笑起来。

“你好啊,皮埃罗,你看起来好像是蒙特卡洛最忙的人啦。我要是你的话,就要求涨薪水。”

男孩一点也不知道涨薪水是什么意思。反正现在他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啊,明天吧……”他敷衍地回答。

贝森进电梯前,帮他打开了通往档案室的门。“小心台阶。”他打开灯叮嘱道。

皮埃罗用他那种特有的姿势点了点头,走下台阶。他走到特意没关上的档案室门口,用脚推开它。他把CD放到墙前面成排的CD架旁边的桌子上。他为蒙特卡洛广播电台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把拿下来的CD收好。相反,他拿起背包,用让-卢教他的姿势熟练地把它背到肩膀上,像每次回家之前那样关上灯,锁上门。只是现在他不是回家。他爬上楼梯,走到了门厅,这是一个有大玻璃门的大厅。透明玻璃后面就是码头,城市和整个世界。藏在那里某个地方的,就是需要他帮忙的朋友。

皮埃罗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推开玻璃门,迈出去一步,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世界。

弗兰克坐在梅甘娜里,在让-卢?维第埃的房子前等待摩莱利。天相当热,他没有关掉马达,好继续使用空调。他焦急地等待摩莱利和隆塞勒的手下来,频频看表。

他脑海里充满内森?帕克几个人在尼斯机场的情景。他想必不耐烦地坐在海伦娜和斯图亚特旁边,瑞安?摩斯正在办手续。他仿佛看到魁梧的弗罗本或者类似他的哪个人,走上前告诉将军有些官方文件要填,要求他等待一段时间。他根本不知道弗罗本能想出什么高招,不过他能想象到将军的反应。他可不愿做警察总监在做的事。

这个本能的想法使他不禁微笑起来。实际上,他其实想做的就是这个。他希望自己这会儿在尼斯机场,亲自做他请求弗罗本代劳的事。他希望把内森?帕克拉到一边,终于向他说出他想说的话。那不是什么谎言,只是澄清一些事实。

相反,他坐在这里,品尝着时间流失,好像品尝舌尖上的盐一样苦涩。每过30秒,他就看看表,感觉仿佛过了30分钟那么久。

他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念头。他想到隆塞勒。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个好局长尽管还心存疑虑,但是已经让手下人出发了。弗兰克在电话上斩钉截铁,但是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这种信心。他甚至没有勇气对自己承认他在冒险:他拿可能性打了个赌,其实风险相当大。任何下注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用30比1赌他输。实际上,当他宣称知道非人的藏身之处时,他并不肯定,这只是个合理的推测。他对保安局局长保证的百分之九十九其实应当好好缩缩水。即使他的推测错误,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无非是又走到个死胡同。他现在的处境不会有什么变化。非人仍旧在逃,而他们继续束手无策。除了弗兰克?奥塔伯的威望会急速下降。隆塞勒和杜兰德自会找个对付他的武器,这武器荷枪实弹,随时可以用来对任何一个美国政府代表,说明他们的联邦调查局特工有多么不可靠,尽管他在确定连环杀手的身份时立了一点小功。而他对警察总监尼古拉斯?于勒作的公开赞扬也会成为一个飞去来器,他仿佛能听到杜兰德用冷静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告诉杜威特:虽说是弗兰克?奥塔伯得出了那个结论,那也不是他的功劳。

不过,要是他的猜测是对的,那就一切皆大欢喜。他将赶往尼斯机场,神奇地处理好他的私人事务。这并不是说他对荣誉有什么特别爱好,只是他不介意一切能有利于他和内森?帕克打交道的事情。

终于,他看到第一辆警车从拐弯处过来。这次,正如弗兰克告诉摩莱利的那样,没有用警笛。他注意到这次的特别行动队比上次他们来抓让-卢时规模更大。有整整六辆载满人的汽车,还有那辆熟悉的深色玻璃蓝面包车。后门打开时,16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而不是12个。毫无疑问,路的尽头还有别人守着,防止任何从房子前方的花园逃脱的可能。

一辆汽车停下,两名警

一辆汽车停下,两名警察走了出来,然后车飞速开到通往高速公路的路尽头形成障碍。

另一头肯定也是这样安排的。弗兰克忍不住微笑起来。隆塞勒不愿意有任何闪失。让-卢轻而易举摆脱三名警察的做法终于让他明白了危险。

两辆来自蒙顿的警车几乎同时到达,又送来了7名全副武装的特工,由警察总监罗伯特指挥。他们来这里的原因非常明显:蒙特卡洛保安局和法国警方的联合行动。

弗兰克走出汽车。特工们严阵以待,罗伯特和摩莱利朝他走来。

“怎么回事?弗兰克?希望你早晚会告诉我。隆塞勒命令我们全副武装赶到这里,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解释。不过他好像暴跳如雷……”

弗兰克挥手打断他的话。他指指掩盖在植物和柏树中的屋顶,那些柏树像手指一样从一团团灌木中伸起。他省掉了过渡。

“他在这里,摩莱利。要是我没有犯一个巨大的错误的话,让-卢?维第埃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从一开始就躲在他家里。”弗兰克意识到他像对隆塞勒说话一样,让摩莱利和这些人也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决定先不解释。

摩莱利用左手食指挠了挠下巴,他困惑不解时经常这样。这次他的确非常迷惑。

“主啊,就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把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吗?比春季大扫除还要彻底。我们没有漏过任何洞穴。”

“叫人过来,让他们靠近些。”

摩莱利可能对他奇怪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罗伯特带着一贯的懒散,心平气和地等待事情发生。所有人都围着他呈半圆形散开,弗兰克仔细地一字一句给他们下命令,尽管他的法语说得非常纯正,但是他还是担心用一种不是母语的语言说话会表达不清楚意思。他感觉像是暂停时给队员下达指令的教练。

“好啦,先生们,请仔细听好。我和对面房子的主人聊了聊,那套房子和这幢一模一样。它们是两个兄弟在60年代中期同时建造的,距离不过几码远。住在这里的人,”他冲身后的屋顶挥了挥手,“住在这幢后来属于让-卢的房子里的人娶了一个容易担惊受怕的女人。可以说是个烦人精。1961年的古巴导弹危机期间,有传闻说会发生核战争,这让她非常害怕。所以她逼着丈夫在房子下面造了一个避弹所。就在这里,在我们的下面……”

弗兰克指指他们站的水泥路面。摩莱利本能地跟着弗兰克指的方向看去,盯住了地面。他一明白过来就赶忙抬起了头。

“可是,我们已经检查过两幢房子的构造图,上面没有标出任何避弹所。”

“我不知道原因何在。可能它们是非法建筑,所以没有在土地登记证上写明吧。要是他们同时造两幢房子,到处都是推土机轰鸣,卡车来往,他们完全可以悄悄造一个地下避难所而不被人知道。”

罗伯特对弗兰克的话表示赞同,“要是避弹所真的被建造而且真的存在,那么原因可能正像弗兰克所说的。当时正处于造房热中,大家都违背了不少规定。”

弗兰克继续解释自己的看法,“塔瓦尼尔,也就是那边那幢房子的主人,告诉我避弹所的入口在一间四周墙上都是架子的空房子里。”

一名突击队员举手。他是当初发现三名警察尸体时进入房子的人之一,后来参加了对房子的全面搜查。

“车库右侧的地窖里有一间洗衣房。它有一扇取光小窗,开向院子。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里的墙上有不少架子。”

“很好,”弗兰克说,“现在,我觉得找架子已经不难了,难的是怎么打开它,强迫里面的人出来。我再问一句废话:有人知道避弹所是怎么回事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不止在电影上看到过它,而且还知道点它的情况?”

一阵沉默,然后突击小组的负责人加文中尉举起手说,“我知道一点,不过不多。”

“那就够了,比我强多了。要是里面有人,我们怎样才能把他弄出来?”弗兰克一边问,一边暗暗祈祷。

罗伯特又点了支烟。长长地吸了口烟后,他可能来了点灵感,提出了一种假设,“他在里面得呼吸,对吗?要是我们找到通风孔,就能用催泪弹把他弄出来。”

“我觉得不可行,”加文摇摇头说,“我们可以试试,但是要是情况如弗兰克所说,我们的朋友又对避弹所进行了维护的话,那这办法没用。要是他使用了最新技术,那我们根本想都别想。现代避弹所安装了空气净化系统,它用普通或者特制活性炭的吸收原理进行过滤。活性炭可以被用来装在面罩和高危气体系统中作为过滤部件使用,比如在核电站使用。坦克和军用飞机上也使用这样的过滤系统。它们能够吸收各种毒气。所以催泪弹起不了作用。”

弗兰克更加尊敬地看了看加文中尉,要是这就是所谓的一点点知识的话,那换了他认为是专家的领域又该知道多少东西啊。他摊开胳膊,“好吧,我们得解决问题。有时候解决问题得说一大堆愚蠢建议。我的建议是这样的,中尉,用炸药炸开门的机会有多少?”

“哦……很难讲。”加文带着不得不宣布坏消息的表情耸耸肩,“首先说一句,我不是专家,不过从逻辑上讲,一个像那样的避弹所可以抵御原子弹。你要是想打开它,得发出不少声音。不过,也有好的一面。请记住这避弹所已经有30多年历史了,所以它可能不像最近的这类设施那样有效。要是没有别的选择,这可能是最好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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