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前,有一段时间,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口干舌燥,浑身乏力。去医院看医生,检查的结果让我心灰意冷:我患上了严重的糖尿病。也许这种病本身并不可怕,只要自己平时注意饮食就没什么大问题,怕就怕它的并发症。我的家境不好,父母年迈,家里的开销大部分要靠我的收入。当然,我也没有遵照医嘱坚持用药,因为药太贵了,我自己负担不起。
我的工作大多是夜班,早晨回到租住的小屋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便觉出孤独——这是我生病以来最深切的感受。我想自己的病体,想远方的父母,想人生的无常与命运的不公……常常是,想着想着便落下泪来。
今年春天的一个傍晚,我倚在阳台上,看远远近近的风景。正是春意萌动的季节,三三两两的小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夕阳的余辉透过楼房照过来——很安详的一个画面。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突然又想到了航——那个多年来我一直割舍不下的男孩。
十年前,我还是一个爱唱歌爱写诗的女孩,当我以一曲《粉红色的回忆》在一次文艺汇演中风靡整个校园的时候,我发现了那双曾经在我背后凝视的眼睛。那是航的目光。
航是班长,我是文娱委员。彼此的欣赏让我们有了一种心跳的默契——自尊心极强的我们在老师同学面前伪装得形同陌路,而在无人的时候,四目交接,心中便会涌起莫名的激动。
2 那一刻,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当时在我们学校,我还算得上一个小有名气的人。也许人不都是十全十美的,在某一方面你出类拔萃,在另一方面你就会有所欠缺,由于对文学与音乐的痴迷,我的学习成绩很不理想,高中毕业我落了榜,无奈之下,去幼儿园做了一名教师。而航却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得以继续求学。
不同的结局,使天生敏感的我有了一些自卑,虽然航依然鼓励我,说我如何优秀,但自卑感总是挥之不去。航的来信我从来不回,只是在收到信的时候,总要折一只祝福的纸鹤放进一个大信封里。
他好像并不在乎我的沉默,陆陆续续把他发表在报纸上的文字剪报寄给我。我发现他的文字愈发写得遒劲有力,航在信中说:“这要归功于你啊。我一直在不停地努力,为的是要赶上你。”我在感动中连连叹息:航,你是多么傻啊,难道你不觉得越是这样,我就离你越远吗?
转眼间,航要毕业了,可是我还在自卑与自尊中徘徊着。我不冷不热的态度令航伤心不已。他在一封信中这样说:“海上实习时,我总是一个人坐在船头,望着无边的大海,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唱那首《粉红色的回忆》,浪漫的夏季,还有一个浪漫的你,你给我一个粉红色的回忆。樱子,你明明爱着我,为什么不答应我呢?”
2
在我21岁生日那天,航找了个送书的理由第一次走进了我的家门,让我又惊又喜。他从包里拿出三本厚厚的日记,郑重地交给我:“这是三年来我对你感情的见证,请验收。”那一刻,我知道再也不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了。航走的时候,我把装有206只纸鹤的大信封挂在了他的自行车把上,低声对他说:“你的每一封信我都回了。请验收。”航灿烂一笑,冲我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兴高采烈地骑车而去。
当晚,躲在自己的房间,读着航那三本厚厚的心灵独白,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3 短短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
情感的磨难总会不期而至。当我们把多年小心翼翼呵护的秘密公开时,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打击——他们家对我和航的事强烈反对。我的忧虑终于应验了——山盟海誓在现实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我伤心至极,对航的深深的爱恋瞬间被极强的自尊与清高淹没。
尽管航一再表明无论家里怎么反对都不能影响他对我的爱,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把他送给我的所有东西寄给了他。当他从学校赶回来时,我的态度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我的话也是斩钉截铁的:“别费心了,我宁可失去你,也不愿让你的家人看不起我!”
看到航捂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扭头而去时,我并不伤心,反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错误地把对他家人的怨气发泄到了他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纷乱的情绪开始慢慢地平定下来。而在此时,昔日的点点滴滴又浮上心头,我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我想向航道歉又顾虑面子——我在重重矛盾中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后来有一天遇到航的一位朋友,他告诉我航和杨子相恋了。我问:“真的吗?”他说:“真的。”
原来,航回校后也是痛苦万分,为了赌气接受了杨子对他的爱。杨子是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在航苦苦追求我的时候,她也在苦苦地追着航。
“航与杨子相恋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我不相信!我在滂沱的泪水中挣扎着。我恨航的无情,恨杨子的自私,更恨自己的任性与轻率。我知道,我已与航的爱失之交臂,一切都已结束。
为了逃避这段感情带来的创伤,我只身一人来到了 石家庄,在茫茫人海中孤独地漂泊着,从此也紧紧地关闭了心扉。
3
4 一见面,我情不自禁地扑向了他的怀抱……一直没和航联系,直到今年,突然萌生了一种和航联系的念头,我只知道他在保定,其它一无所知。
很巧,2月初,我去保定办事,路上遇到了一个中学同学,他偶然提到了航的工作单位。我默默地记下了,回家后,不停地拨打114,查到了他公司的号码,但没有找到他。有点泄气,就想,管他怎么着,留下我的手机号吧。
3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一种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航。我用手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做梦。
我们彼此谈了各自的生活,他说,杨子怀孕5个月了,对他一直很好。我说:“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
航也知道了我的病情,开始担心了:“我去看看你吧。”我说:“别担心,没事儿。”
没想到他说来就来了,我去火车站接他。想到马上就与航见面了,我的心惴惴不安,既兴奋又紧张。7点整,我看到那个在梦中无数次想像过的身影向我走来。也许几年时间不短,它会改变很多东西,但压在心底的那份情感却丝毫没有褪色——我情不自禁扑向了他的怀抱……
路上,我们的手很默契地牵到了一起。那种奇妙的感觉太好了,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只能说,自己活了28年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体验。航用温柔的眼神问我:“你一直是爱我的,对吗?”我点点头。他又说:“那当初为什么要掩饰而让我绝望?”我说:“当初我太小了,现在我长大了。”航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我心里泛起一股酸涩:这么美好的感觉本应属于我们,然而,上苍阴差阳错,却让身边这个好男人走到了别人的怀里。
到了我租住的小屋,打开门,包还没放好,航就回身紧紧地拥住了我。我浑身颤抖,心里激动极了——这是我第一次被心爱的男人拥抱,随即,我的身体慢慢变软……
洁白的床单上印了小小的一团鲜红,像一朵梅花。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不停地叫着:“我爱你,我爱你——”凝望中,航的眼里突然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在我面前流泪,我有点不知所措。他咬了咬嘴唇,无声地把我重新揽到了怀里……
4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站在月台上,我的心撕裂般地痛。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车窗内的航从包中掏出纸和笔匆匆写着什么,然后,他撕下来,把纸条贴在了玻璃上,上面写着:保重身体,我会照顾你!我要娶你,我爱你,永远!!!5 退一步,幸福就会离我而去。
航回去之后,我们开始了原始的通信联络:写信。
航在信中说:“总是想你。我一回来就把这事和杨子说了,她哭了一晚上。她知道咱俩的感情,无奈痛苦地同意了离婚。我现在才明白,失恋之后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是一种错误,虽然难以割舍杨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但我却不再想逃避自己压抑的感情,否则对你也是一种伤害,更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很矛盾,想嫁给我又怕伤害了杨子,但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还要继续错下去吗?难道逃避就不会对大家造成伤害吗?”
是的,我的确矛盾。我舍不得他,却又顾虑重重。这两个月,他来看过我三次,和航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和他结婚。他一走,我的良知马上告诉我: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不能这样下去了,还是慢慢地疏远这份感情吧。
谁也没想到,当初无意间的一个念头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也许我的行为很龌龊,虽然主观上我是无意的,但毕竟伤害了别人,我满心愧疚,却又为爱情的失而复得感到庆幸。我无法判断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能不能和航走到一起。也许走一步,就能抓住到手的幸福,退一步,幸福就会离我而去。不过,内心深处,我对未来的幸福依然充满了希望。
来源:新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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