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传言把本不平静的电信业界推向了新的沸点：中国普天、大唐电信、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与烽火通信四家电信设备制造企业将在两三个月内完成合并。
而本报记者独家获悉，具体运作此事的是国资委改革局，其真正意图并非将上述四家
企业整体合并，而是将其中的TD-SCDMA资产提出来组成一家大的集团公司，以集中力量做大中国3G标准。
几年来，中国电信业的几乎每一次传言都被随后的事实不同程度地证实，而每次传言的背后都是几种力量在相互博弈与试探。
国资委信号
记者获悉，上述传言的真正消息来源是国资委高层。有趣的是，这条消息在传播过程中被误解了——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具体运作此事的是国资委改革局，他们真正要放出的消息并非将上述四家企业整体合并，而是将其中的TD-SCDMA资产提出组成一家大的集团公司。这个思路的好处是可以集中力量做大中国3G标准，同时可以避免出现四家企业整体合并带来的复杂资本操作和多业务整合问题。“这次国资委构思的是‘精品战略’，把3G这样特殊的重点业务突出来加强扶持，而不是上次的‘大企业战略’”，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这个消息得到了大唐高层人士的证实。8月30日，在一次TD-SCDMA相关研讨会上，这位大唐集团高层人士私下对记者说，据他了解，支持两公司合并的是国资委的“某一两个领导”，整合作为一种决策尚未在国资委内部获得一致的意见，目前的风声只是国资委某高层的一种试探。
“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是难度很大”，这位大唐集团高层人士向记者表示。电信设备商的重组与运营商有所不同，后者只需要把业务和人员整合起来就行了，而前者将面临复杂的资本运作——设备商们几乎都拥有现代企业制度，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甚至是电信行业内外资控股的试点。“即使他们要强行整合，但应该如何来走资本的这个形式？”
8月31日，国资委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王忠明透露，近期国资委正在加快培育大型央企，通过并购重组，原来的198家央企完全有可能减至30至50家。
但国资委仍在犹豫。“可能的原因在于，普天、大唐们的盈利能力都不强，也没有明显的互补性，结合在一起1+1不会大于2，这样整合显得意义不大。”这是TD-SCDMA产业联盟一位人士的看法，在他看来，普天真正需要的伙伴是北电这样财大气粗的外资巨头，而非大唐这家同样挣扎艰难求存的中国国企。“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北电和普天成立了TD-SCDMA方面的合资公司，但现在是普天更加热情，北电比较冷淡”，他说，早在今年一月就签署备忘录的双方合资公司原定于今年6月底挂牌，却至今未有动作。
支持国资委下定决心的理由同样在于资本方面。记者了解到，8月30日晚，普天集团旗下一家重要的二级公司的总经理曾打电话给他的朋友，透露说：“普天这边最近会有些变化发生，普天欠了很多外债，这些外债如何安排，最近股东方面有了新的考虑。”知情人士透露，新的考虑是指跟外部公司合作，这些合作公司的范围包含国企和私营企业。
“TD-SCDMA公司”
8月30日召开的“TD-SCDMA产业联盟与移动多媒体技术联盟战略合作”会议上，信息产业部电子信息产品管理司司长张琪代表信息产业部副部长娄勤俭宣读贺信并发言，其间她颇为动情地说：“我给大家鞠躬了”，因为“中国的运营商选用什么标准，什么标准就会成为国际3G的主流”。随后发言的大唐集团董事长周寰、电信研究院院长杨泽民都强调了同样的信息：经过内外场测试，TD-SCDMA已经具备了独立组建大规模商用网的能力，2005年，中国3G布局进入了关键时刻。
会议透露的另外一个消息是，TD-SCDMA技术标准已在7月初完成专项测试，9月初将展开为期3个多月的直面商用的预商用测试，2005年年底完成该测试。
信息产业部科技司张新生副司长告诉记者，自己并不了解TD-SCDMA产业整合的传言是否确实，但至少还没有传达到自己所在的司。他能够确定的是，“现在TD-SCDMA产业链已经非常完整了。”
上述表态起到了“消息树”的作用——几乎所有倾向于认为TD-SCDMA产业即将迎来整合的人都基于这样的理由：按照他们对电信行业的熟悉，在中国3G标准即将破茧而出的时候，国资委和信息产业部必将在中国3G产业的人事、组织和政策上有所动作。一个月前CEC与长城集团的整合就是这方面的最新例子。
中信证券的一位高级分析师表示，如果短期内国资委宣布把TD-SCDMA产业相关资产从各自集团中提出来整合成一家大公司，他并不会觉得奇怪。“这符合国资委扶植中国3G标准的一贯思路，也可以避免TD-SCDMA产业联盟的内斗”，他说，“到了需要国家使劲儿的时候了。”
但这种想法得到了业界几乎一致的抵制。大唐移动公司的一位高管告诉记者，自己并不看好普天与大唐在TD-SCDMA技术上的合作。理由是“普天的技术是大唐向它转移的，他们之间的互补性不强”。同时，“普天以前是邮电部的电子部分，电信方面的研究院所并不多。业内一般认为，在TD-SCDMA的研发水平上，大唐比鼎桥(西门子、华为合资公司)大约领先半年，比中兴领先大半年，比普天则要领先一到两年。”
这位大唐人士也不看好普天的品牌管理能力，“还用说吗？以前东信、首信都是多好的品牌，你看到了‘某集团’手里，现在怎么样了？”
电信专家王煜全不看好这几家厂商合并其TD-SCDMA业务，并认为此举对产业前景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的观点是，TD-SCDMA的发展应该以市场为主导，市场需要的不是一个“大”企业，而是中兴、华为这样有技术、懂市场的公司深度参与。
TD-SCDMA产业联盟的一位人士对国内TD-SCDMA产业可能的整合表示了深切的焦虑。他说：“从系统、芯片到终端，国内的TD-SCDMA相关企业都有非常强的竞争力，已经是世界领先水平了，一旦正式商用就有很大的机会。如果把这些公司合并到一起，做不好怎么办？风险谁来承担？”
“我们现在说的是，要产业链，还是要大公司？”他问道，“谁有能力担负起领导中国3G事业的责任来？普天行吗？大唐行吗？”
普天的算盘
值得关注的是，中国普天在最近数次或真或假的重组传言中，无一不是扮演着方案起草者和积极推动人的角色。这家被从幕后慢慢推到台前的企业究竟有着怎样的考虑？
成立于1999年的普天集团本身就是一个庞大而松散的“企业舰队”，规模庞大，企业众多，但整体盈利能力不强。1999年正是国产手机崛起的一年，普天旗下波导、首信、东信等原邮电系统的一批企业都取得了短暂的辉煌，但随着2004年开始的国产手机业绩整体下滑，2004年普天集团的亏损将近9亿元。
一位刚刚离开普天系的资深管理人士告诉记者，早在一年多前，普天集团与中国电子(CEC)即在国资委协调下，讨论过重组事宜。普天之所以热衷于重组，真正的诉求无非两个：其一是假道重组来继续完成内部整合大业，其二是增强盈利能力，争取政策倾斜。两个诉求之中，第一个为主要目的。
普天集团曾经的领导者欧阳忠谋是一位足够强势的领导者。在他主政期间，曾强迫旗下多个独立品牌使用普天标志，为此不惜将施继兴等诸侯“赶出”普天。但他的铁腕激起了集团内部的激烈反弹，随着他的退休和新董事长邢炜的上任，整合话题陷入沉寂。
邢炜表现得更加温和，但她同样是国资委整合普天政策的执行者。与欧阳忠谋不同的是，邢炜一方面继续借助成立于2003年6月的普天股份公司平台，整合普天系优良资产，另一方面，也注重借助外部力量加速整合。“引入强势的外部企业，可以方便她把普天内部的反对势力打散重新组合”，上述人士评价说。
另一方面，普天也希望通过整合止住旗下各企业亏损加剧的势头，他们迫切需要有强大供血能力的外资巨头——如北电，或有良好政策背景的国内企业——如大唐，与自己合作。如果说第一条道路倾向于利用外部公司从组织、业务上推进整合，第二条道路就是利用资本和政策达到同样的目的。
资本市场对普天重组的想法看好。上海邮通只有2704万股流通A股，在普天旗下并不出名。但8月22日的重组传言传出后，该只股票被刺激得一飞冲天，8月24日复牌不久即又触涨停板。与此同时，大唐旗下主要公司大唐电信公布亏损中报仍出现大涨，交易异常活跃；烽火通信更在近日创出本轮反攻行情的新高价。
8月初，由于市场认为普天的重组在CEC重组长城后也即将被提上日程，香港上市的普天电缆在开盘后股价涨幅一度摸高至27%，终盘仍上涨17.14%。A股市场上，东方通信、波导股份、宁通信B也均有突出的表现。
普天的重组也得到了合作伙伴的理解。9月1日，刚刚上任的索尼爱立信中国区总裁古尼拉对记者表示，如果重组发生，将不会导致索尼爱立信与普天的合资工厂发生什么变化。“我们在工厂方面合作非常紧密，普天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那也是整个索尼爱立信很重要的一个单元”，她说。
但普天的想法能否如愿仍取决于国资委和被整合企业的态度。在大唐、上海贝尔阿尔卡特发言人相继表示没有任何重组相关信息可以透露之后，最新的来自官方的信息是，8月30日，普天集团董事、高级副总裁陶雄强告诉本报，所谓重组方案“都是媒体炒出来的，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已经确定的信息”。
“我只能说，重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位高级副总裁听完普天、大唐涉及TD-SCDMA的重组话题，稍作思考后这样评论，随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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