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同人连载小说《隋末往事书》第十章
把守大门的兵士认得林罗二人，便指指西北处，只道宇文拓正在书房中。两人顺他所指，又过了几进院落。太师府邸虽大，人却不多，除了一些驻守士兵外，房舍十有七八倒是空着的。只见西北角一屋门开着，一挽蓝布帘子轻垂至地，其中灯火荧荧。二人料想当是此处，便举帘而入。
宇文拓手握一封书信，正背对大门立在书案边，闻声略侧身偏过头。他身边却还站着三人，其中一个紫面高壮的罗成认得便是下午所见的斛律安，另两人也身着袍甲，一人鹰眉虎目，目中精光内敛，唇上两撇胡须，身形略微显得矮胖，但毫无臃肿之态。另一个满头须发皆白，看似年已六七十岁，却是不怒自威，太阳穴处高高隆起，显然内家功力极其深厚。罗成林陌二人心中一凛，心知此人功力非比寻常，恐怕算得上当世顶尖高手之一。
那老者见二人进来，横眉厉声道：“尔等何人！未经通传怎得随意出入此地！”斛律安却认得罗成，怒道：“你小子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厚着脸皮回来！”罗成心里有愧，便强自按捺上涌血气，垂首不语。宇文拓转身对那老者温言道：“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我曾与守门卫士说过让他们自由出入，老将军不必苛责。”那老者应道：“是。”便不再多言。
罗成走后，宇文拓其实十分惋惜，此时见他同林陌一道回来，料想是林陌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心里霎时一阵宽慰，便道：“斛律安将军罗成应已认识，这位是韩腾韩老将军，这位是上官震远将军，俱是我朝骁勇战将。”他又将罗成林陌二人介绍与几人认识。斛律安心中仍有不忿，但见宇文拓仿佛毫不在意下午之事，他也不好再骂罗成，只偏过头不愿睬他。
宇文拓道：“你们来的正好，方才我与几位将军正在商量神器之事，有好消息，却也有个坏消息。”林陌道：“坏消息是？”宇文拓却不答言，只将手中那封信件递与她，林陌将其展开，罗成也凑上来看，这一看，两人一起惊讶道：“神农鼎怎么会丢？！”宇文拓道：“今上知我得了此鼎，命我立即运往江都，我便使人自运河而至淮上，走水路运送，暗中调集重兵护卫。不料中途还是被几个年轻人劫走。”
林陌奇道：“年轻人？何人有此能耐？”宇文拓看了上官震远一眼，上官震远无奈道：“一个十五六岁的文弱小子，一个白发小姑娘，还有个使长刀的红衣姑娘。”他脾气涵养本来甚好，但谈到此事时亦难掩愤愤之情，语气甚促。斛律安醋钵大的拳头更是捏的咯咯直响，恨声道：“又是他们几个！我非……”宇文拓叹道：“事已至此，多说亦无用处，还当寻机夺返回来。”
上官震远又道：“末将后来着人多方追查，探得这几人似乎与南朝余孽有些干系。”宇文拓心念一动，道：“陈国余孽？难道那一战之后，他们还有余党？”韩腾摇头道：“属下也觉十分奇怪，按理说，十多年前那次叛乱平息之后，陈国余族已被连根剿灭，但兴许逃脱了一二，妄图借神器现世而兴风作浪，也未可知。”宇文拓沉声道：“几位务必多派人手，继续追查。”沉吟一番又道：“常人应不是那三人对手，切勿与他们硬碰硬，探得消息飞马来报即可。”众人皆应了。
罗成道：“那何为好消息？”斛律安斜他一眼道：“方才有人来报，已探明了女娲石的下落。”罗成林陌皆是一惊，女娲石对林陌来说最是重要，她闻言忙道：“在何处？”宇文拓叹道：“已为夏国公窦建德所有。”林陌道：“怎被他得了？”宇文拓道：“探子道窦建德新近得了一块奇石，据见过的人说，不过巴掌大小，观之五彩晶莹，浑不似凡间石头，且有谁受伤之后，只要将那石头放在伤侧，顷刻伤势便能痊愈。听此描述，当是女娲补天遗石不错，只不知有否以讹传讹了。窦建德获此至宝，自然十分高兴，日日将其放置身畔把玩，睡梦中亦寸步不离。”
林陌皱眉道：“这可麻烦，单是得了也就罢了，我们自可去偷去盗，大不了日后再悄悄奉还便是。可他天天带在身边，让人怎生是好。不过一块石头而已，这人何必这么小气。”宇文拓点头道：“此事还需再议，窦建德世居河北，豪强一方，久有不臣之心，据闻这些年暗地里一直在招兵买马，不可打草惊蛇。”
林陌自低头思索，宇文拓又道：“还有一事。便是你来时我们正商议的。”林陌道：“什么？”宇文拓道：“下月十五，靠山王在江都城外召开演武大会，会盟天下英豪，以武争魁。”此言一出，林陌罗成二人又是一惊。
那靠山王杨林乃文帝叔父，当今皇帝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太叔父，掌中一对各百余斤的水火囚龙棍，当年横扫沙场，打下开国首功，与上柱国韩擒虎，大都督鱼俱罗，越国公杨素等人齐名，位尊大隋开国九老之首。后来其年事渐高，便退隐不问政事，将兵权全部交托于杨素等人，杨素死后又由宇文拓接掌。不料太子杨广自继位以来，一改继位之前的收敛作风，极之奢靡耗费，好大喜功，弄得怨声载道，各路烽烟尽起。从前全仗宇文拓一力压服，总算未得大乱，而近一年多来宇文拓竟也一反常态，心不在此，各路有志之士难免又蠢蠢欲动，杨林无奈之下只得重入朝堂，主持大局，时人对他大都十分敬畏。
罗成性本争强好胜，乍听到这以武争魁四字，不禁大感兴趣，略略一想又觉不对，奇道：“他为何要劳心劳神做此事？年年都有武举，还嫌不够么？”宇文拓摇头道：“这与武举大有不同，并非自愿报名选拔。靠山王向皇上讨了一道诏书，大散邀贴，俱送往各路门阀豪强之处，想必不久之后令尊也当知道此事。”林陌心中一动，道：“各路豪杰先自相厮杀一番，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一网打尽？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罢。但他请贴一发，任谁都知道其中有鬼，难道别人便定要来么。”宇文拓摇头道：“靠山王借天子之名相邀，如若不来，岂非抗旨不尊，坐实了谋反之名？反倒给了群雄一齐将其诛灭的理由。况且此番大会还另设了个绝好彩头，赠予夺得武魁之人。”林罗二人一齐问道：“甚么彩头？”韩腾沉声道：“神农鼎。”二人均“啊”了一声，罗成道：“刚才不是还说神农鼎丢了么？”韩腾道：“除了我们几人，也无人知道鼎已被盗，九五之阵一说天下传言，这些人岂会不知，信不信暂且不论，神农鼎本身也是稀世珍宝，人人想要。再说反正要将他们聚在江都再图打算，有没有神鼎都是一回事了。靠山王此计甚妙，甚妙。”他连连颔首，显然十分赞同此事。林陌却想到下月江都必有一场恶战，喃喃道：“此计虽不错，但未免太阴损了。”宇文拓望着她低声道：“如今我一心寻找神器，无意多管朝中之事，但若无补天一事在先，恐怕也要如此做作一番，手段卑鄙也在所不惜了。”林陌心中一震，抬头望他，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只听那上官震远微笑道：“虽说这手段有失光明正大不假，但那些地方豪强多半也不算被冤枉了，我看他们暗中那许多动作，挑起反旗也只在早晚，靠山王老骥伏枥，重披战袍，令人好生相敬。罗公子，只还需让乃父早作准备。”他素闻幽州总管罗艺虽手握重兵盘踞一方，为人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无甚野心，是以颇有些替罗成担心。罗成却哈哈笑道：“我可不怕那甚么靠山王靠水王的，幽州若真要遣人去那甚么江都大会，我去便可，何须劳烦父亲属下那些叔叔伯伯？”众人听他如此自信，心里均暗暗赞许。斛律安先时对他颇不以为然，此时也有几分佩服他胆色，正色道：“天下英雄辈出，又多能人异士，你小子年纪轻轻，才走过几座桥，吃过多少米，莫要这么狂妄。”
罗成正满心想着那时可在会上大显身手，联想到那等热闹无限，众人欢呼的场面，心头奇痒难禁，却也没在意他说什么。上官震远却是厚道人，做惯了和事佬，怕斛律安与罗成再生嫌隙，闻言忙道：“年轻也不算甚么，想当今圣上，自幼颖慧，十三岁便官拜柱国，就任并州总管，比之罗兄弟尚还小了几岁。”他这话一出，众人一时却都暗想：“如此看来，年少才高倒也未见得是甚么好事了，若今上是个庸庸碌碌之辈，大隋朝想必还不至到了如此地步。唉，当真世事难料。”林陌却笑道：“是啊是啊，太师大人不也早早扬名立万了。”宇文拓本欲谦让，却见她眼里狡黠笑意一闪而过，便也一笑置之。
韩腾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话倒是不错，今次江都大会，各路门阀诸侯不好推脱，虽未必亲身到来，听说至少也要遣小辈子侄赴会。”林陌眼前一亮，笑道：“那岂不正好！窦建德若敢来，自然将女娲石带在身边，倘他儿子女儿来么……比武大会上伤亡难免，正能用上女娲石救死扶伤的神力，窦建德再爱那石头，也不会不知道是儿子重要还是石头重要罢。到时我们便好趁乱把它取了！”韩腾抚须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老夫正是此意。”他语气虽然和缓，表情却依然十分严肃，林陌见了心底也不禁暗暗咋舌。
宇文拓点头道：“总之江都大会尽让靠山王放手去干，我等只需留神女娲石动向，别的事不必多管，插手其中反而无益。”斛律安想了想，开口道：“但我朝兵权大半终归还握于大人手中，靠山王爷要做这样一件大事，恐怕还须调兵不少，这……”宇文拓摇头道：“他若要开口调集人马，尽管依他就是，但他此事谋划始末全未告知与我，如今对我恐怕也多有疑虑。听说前日里皇上在江都召见唐公李渊和他的两个儿子，十分喜欢，一个是二公子，名唤世民，据说此人宽仁大度，精于韬略，皇上封他作西府秦王，另一个小的名唤元霸，却是力大无穷，万夫莫当，皇上一时高兴，随口便让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做了赵王。许是那时便要召李渊麾下太原精兵入江都保驾。”斛律安道：“那传闻十分稀奇，俱说新封的赵王元霸几招之内便打得宇文成都抱头鼠窜，那人果真如此厉害？也不知是真是假，其中有没甚么曲折。”
宇文成都乃当朝司徒宇文化及之子，祖父述本姓费也头，自北周始因战功赐姓宇文，后随文帝杨坚废周立隋，又在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麾下冲锋陷阵，攻破南朝金粉，功劳极大。宇文述一门历经数朝，爵位累进，贵盛无比，成都自小出入宫闱，杨广也算是瞧着他长大。他自幼膂力惊人未逢敌手，马前敌手从走不过三合，人称天宝大将，日日随侍杨广身边。罗成早听闻此人盛名，总想找机会与他一较长短，不料半途冒出个李元霸，竟将其轻松击败，当下目瞪口呆，却又转念一想：“许是那宇文成都盛名之下不过尔尔，待我遇到那什么李元霸，定要将其杀败。”他心中如此想，面上不禁微有得意之色。林陌见他面露得色，却故意笑道：“此人若也来争魁，只要太师大人不插手其中，只怕无人能敌啦。其余闲杂人等还是爱惜自己性命，莫要不自量力罢。”罗成心里却暗想：“那李元霸打败宇文成都却是好事，就让他先扬名立万，等到我江都大会上当众将其打败，更是大大的威风，哈哈哈哈。”他想到此处，那是高兴无比，林陌话中轻视之意于他更是轻飘飘不值一提了，只哼了一声，却面露微笑，抱臂叉手而立。
宇文拓心中却十分奇怪，心道这小子平素如此狂妄，激一激便要跳脚，怎得今日被斛律安与林陌屡屡挑衅，不但没反唇相讥，反倒越发高兴起来，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便转向林陌罗成二人道：“后天启程，随我前往东海。”林陌罗成齐声应了。罗成踌躇一番，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众人一齐看向他，都不知他是何意思，罗成笑了笑，小声道：“诸位……用过晚饭没有，我，我有点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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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逝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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