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系列:绣花鞋子梅花咒(2)

互联网 | 编辑: 曹佳 2006-12-02 08:02:00转载 一键看全文

好在老人旨在说教

  好在老人旨在说教,也并不想同她讨论。他张开双手,宛如讲演:“蛊术之用,小至求财索爱,大至复仇致命,无试不爽,有求必应,连中国古代的皇室也视它为争权夺政的法宝。后宫佳丽三千,却只有皇上一个,他宠爱哪个提拔哪个,难道仅仅因为相貌出众吗?凭的是手段!这手段是什么?就是‘术’!汉武帝‘金屋藏娇’,同那陈阿娇青梅竹马,结发夫妻,多好的感情,可是卫子夫向东方朔学了巫术,就迷惑了武帝,夺了宠。阿娇不服,以牙还牙,请巫女楚服相助,也用蛊术诅咒卫子夫不得好死,虽然后来事情败露,陈皇后被废,罢居长门宫,可是卫子夫也到底落了个自尽身亡的下场,不得善终。这就是武帝末年著名的‘巫蛊之乱’。这些蛊术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历朝历代时政考验的,它们是真正的宝贝,应该列入文化遗产。”
  老人侃侃而谈,十分爱惜地抚摸着一只巨型的雕花坛子,小心地打开,脸上带着诡秘的笑,招手叫梅绮和她的朋友走近来看:“要是养蛊没有效,我还做什么要养它们?不是它们,又有谁来养我?”
  梅绮探身望过来——坛子里,蠢蠢蠕动的,是上百只分不清身子与头的各色虫子,竟然有白有黑,有灰有紫,还有的,五彩斑斓,甚至很艳丽。依稀只认得那多足的是蜈蚣,有钳的是蝎子,长的是蛇,跳的是蛙,其余的竟不能认。它们纠缠在沙盘上,扭动,吞噬——它们竟是以彼此的身体做食物,往往自己的后半身已经吞在别的虫子的口中,吸管样的嘴却仍然贪婪地张开,咀嚼着另一只虫的上身。
  梅绮忍住了险险没有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一分钟也不敢多耽搁,急急抱了她的小瓶子离开。
  ——她到底还是没舍得把瓶子留下。
  那只装了虫的小瓶子被她藏在袋子里小心翼翼地带回家,仿佛揣着一颗心。《左传》云:皿虫为蛊。现在,她也有一只蛊了。该怎样让周自横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呢?她设想过无数方案——
  用安眠药令他沉睡,然后放蛊在他口中,再用水灌下;
  放在酒杯里,对他说:“CHEARS”,叫他一饮而尽;
  裹在巧克力糖心里,把没有虫的那一半自己吃,再把有虫的一半送到他嘴边,哄他一口咽下去……
  然而最终,她只敢把虫子切碎,捣烂,面目模糊地调在黑胡椒汁里,再浇在心型牛排上,端上桌,请他吃她亲手煎的爱心牛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减轻了药效,遂使他尽管对她“好”,却不“痴”。
  梅绮回到自己的公关部经理办公室,从网上调出所有参赛者资料,用一种审视情敌的视角重新细阅那些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如果这里的某个女子当选,接受聘书成为“成功”一员,说不定会来与她争夺周自横。自横年方三十,却已经拥有整个“成功”企业,家庭成员简单,又一表人材。走遍整个南京城,还有第二个这样条件炫人的钻石王老五吗?
  她不能失去他。尽管,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
  他们日则同工,夜则同宿,可是整个公司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情侣。因为自横一早在他们恋爱之初就与她约法三章:如果有一天,哪怕有一个人知道了他们的暧昧关系,梅绮就必须立即离开“成功”。以免员工议论老板公私不分,不便管理。
  梅绮每次看到那些女员工或者女客户借工作之便向周自横谄媚调情,心里就犯堵,可是既不敢管,也不敢提,生怕自横以此为藉口要她辞职,那样,她还有什么机会将他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三年来,自横送给她珠宝、车子、华衣皮草,还特地因为她叫梅绮而在梅园新村为她买了房子。不是什么华厦豪庭,只是地段较好的高层公寓楼。但小区的绿化面积不小,虽然临街的窗户会听到车声,但因为高,那声音便显得不相干,反有种月里嫦娥望向人间的缥缈感。有现成的装修,地板平整光洁,太阳从落地玻璃窗里无私地倾泻下来,拉上窗帘,就把太阳挡在外面了。
  ——得到的也不算少了,可是独独得不到婚姻和名份。从而,也就得不到长远和安定。而她,甚至连催问都不敢,怕吓跑了他。
  至少,他的人现在是在她的身边。怎么样能把这个“现在”变成“永远”,就是梅绮的毕生事业了。
  
  秘书打电话进来:“梅经理,有个小姐来应聘。您见不见?”
  应聘?梅绮诧异,公司并没有意思要招聘呀。然而出于好奇,她还是答应见一见这位应聘者。
  不久的后来,她为了这一点好奇心追悔莫及。
  因为进来的人竟然是那位夫子庙“无针绣坊”的绣花女洛红尘——她穿淡青色套装,长发,白净的脸,眉眼之间距离很宽,睫毛又长又密,鼻子笔直突兀地挺起,除了一点点口红外没有化妆的痕迹。面对梅绮长时间沉默而专注的审视,她微笑地等候,没有半点不自在,亦看不出她是否也记起了梅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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