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
去年8月,某市警方经过72小时艰苦侦查,破获了王姻毒死丈夫程义的命案。人们纷纷谴责王姻心狠手辣,说她是现代的“潘金莲”。可是当她戴上手铐,被警方押着离开她租住的房间时,知情邻居们却说:“这个女人命苦,她虽然当过发廊小姐,可从良后正经做人,生儿育女,从没有做出半点出格的事。”不幸的是,往日不光彩的经历始终缠绕着她,熟人嘲笑,亲人厌恶,丈夫毒打,她在悲愤中重操旧业,最后绝望杀夫。发廊妹从良的艰辛,令人感叹。
一、名声不好屈嫁人
1990年7月,生得端正秀丽的王姻,高中没考上,回乡务农。王姻的母亲常年卧床,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穷得连她一件裙子都买不起,于是,王姻对父亲提出,要进城打工挣钱。王老汉看到村里有点文化的青年男女在外挣了大钱,回村盖了楼房,便嘱咐女儿一番,送她出了村。王姻出门两年,先后给家里寄了一万多元钱,还给母亲买回治风湿病的药和毛皮背心。王老汉心里美滋滋的,都顾不上问女儿在什么地方打工,靠什么挣钱了。
1992年10月,王老汉进城卖完山货,在汽车站等车返回时,突然看到一群妖艳女中,有一个像自己的女儿王姻。他不敢认,好奇地跟在她的后面想看个究竟。一会,女儿进了一家灯光灰暗的发廊,与不三不四的男人摸摸捏捏。女儿原来在挣这种钱,王老汉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他恨不得冲进去把女儿撕碎,可是,又怕闹大了影响不好。于是,王老汉压抑着怒火,把女儿喊出来说:“咱家是穷点,但穷得亮堂,穿上原来的衣服跟我回家。”
王姻像犯人一样被押回了家。回家后,王老汉就叫王姻跪在神龛前,用竹条把王姻打得满地乱滚。王姻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我是受骗失身的,到发廊后就身不由已了,他们扣下了我的身份证,威胁我按了手印,我忍受了许多折磨。”
王老汉看到女儿有悔改之意,一方面不让她出门,同时抓紧给她物色对象。然而,王姻当发廊小姐的事在家乡还是传了出去。结果,王老汉先后给女儿找了4个对象,都因为她名声不好而告吹。王姻这才发现,“小姐”的经历是那么地耻辱,从此,她对爱情再不敢有半点奢望了。
1992年11月,邻居张婆婆上门介绍了一个男人。王老汉听了男方的情况介绍,当时就不愿意了,说:“我女儿怎么能嫁一个癫痫病人呢?不成不成。”张婆婆说:“你女儿长得漂亮不假,却底子不硬,正派人谁愿娶她?再说,这个小伙子癫痫病一年只发一次,不怄气一次也不发,冲冲喜或许就好了。再不拿主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王老汉想了想觉得有理,女儿到了这个份上,再拖下去会变成“臭豆腐”。急着想把女儿推出去的王老汉,还没让王姻与男方见面,就答应了,第二天就逼王姻去领结婚证。
王姻说:“我人都不认识,怎么与他结婚?”王老汉说:“认识你的人,都不愿与你结婚。”王姻大哭起来,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样讨厌自己,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结婚证刚拿到,患癫痫病的小伙子,听说自己要娶的是个被许多男人玩过的“小姐”,没等到举行婚礼,就发病掉到河里淹死了!
没有选择权的王姻,只好继续听任命运的摆布。1993年2月,春节刚过,王老汉又带着女儿去见了一个男人,这就是后来与王姻结成生死冤家的男子程义。他离过一次婚,小学文化,又矮又黑不说,还是青光眼,先天斜视。王姻一看就恶心得想吐,但老父亲冷峻的眼神又使她回到现实中来。她听介绍人说,程义虽然是残疾人,但勤扒苦做,积攒了一些钱,在山里的集镇上盖了一栋楼房,还有配锁钉鞋的手艺。王姻想到自己的身世,勉强答应了。
1993年5月1日,王姻和程义举行了婚礼。看到丈夫丑陋的样子,王姻觉得太委屈自己了!她伤心得直哭。新婚的那段日子里,她的眼睛总是红肿着。
二、狭隘丈夫起疑心
与毫无感情的程义结合,实际上等于是给王姻的爱情判了“死刑”。她痛苦得喘不过气来,一想到丈夫丑八怪的模样,就不想与他说话,不愿同桌吃饭,反感与他同床。可是,丈夫和婆婆变着法儿稳她的心,零钱任她花,衣服任她买,好吃的东西给她留着,哄她笑逗她乐,只求她为程家传宗接代。渐渐地,王姻那颗委屈的心平静下来,心情好的时候,还替婆婆守门店,陪丈夫收山货。
知道妻子经历的程义
知道妻子经历的程义,与王姻说话时尽量回避她的往事,也不许别人提她的过去。一次,一个喝多了酒的朋友对他开玩笑说:“一次性买断一个小姐。”程义当时就翻了脸,一酒瓶砸过去,把人家的头打破了。王姻对丈夫的爱护十分感动,决心好好过日子,永远守着丈夫不离不弃。
1994年6月,女儿出生后,程义高兴得摆了3天宴席。妻子坐月子刚满,他就抱着女儿对妻子说:“小镇上生意难做,你专心带孩子,我进城挣钱。”
王姻笑着说;“就凭你那点修锁钉鞋的能耐,能养活一家人?”程义信心十足地说:“我不仅要养好一家人,还要挣钱在城里买房子,让你和女儿过好日子。”丈夫对未来雄心勃勃,使王姻对婚姻委屈的心理逐渐淡化了。
丈夫进城做生意后,在家的王姻也闲不下来,她边照料女儿和婆婆,边坚持做小生意。日子本来平平静静的,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一天晚上10点钟后,一个外地商人到王姻的门店买了一包烟后赖着不走,眼睛盯着王姻打转转,突然掏出了400元钱,要王姻陪他玩玩。王姻掴了这个男人一耳光,说:“我是良家妇女,想占便宜瞎了眼。”商人捂着脸逃走时说:“人家说你是干这个的,不知道你已从良了,对不起!”王姻原以为结了婚,生了孩子,过去的经历会被人淡忘的,哪里想到过去的事还像恶魔一样缠着她。她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乘车到城里,向丈夫诉说遭遇。
她本想用自己的忠诚获得丈夫的信任,没想到程义听了后,斜视了她好一阵子,沉着脸问她:“你真的没有主动勾引人家?”王姻生气地说:“我要是勾引人家,还跟你说?”见丈夫对自己还不放心,王姻要求把小镇上的房子卖掉,和丈夫一起到城里生活。
1996年7月,王姻带着女儿住进了程义在闹市旁租的一处民房。王姻在街上一露面,昔日有过“交情”的人就缠她来了。程义提醒妻子说:“没事少出门,城里不三不四的人更多。”王姻心里不是滋味,说:“放在镇上不放心,带到身边也不放心,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还是男人吗?”
程义心里明白,王姻与自己结婚后无可挑剔,可是这个残疾的男人说服不了自己。他看到进城后的妻子,脸蛋比以前更白净,身材更苗条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他的自卑心理就更重了,担心妻子旧病复发。无论王姻怎么表态,怎么规矩,他都无法消除对她的疑心,对她管得更严了。
没有信任的日子,争吵便成了常事。程义一看到妻子穿得鲜艳点,笑声大一点,心里就不痛快,觉得妻子有“复发”的苗头,就找王姻的茬儿,限制她的自由。
1999年5月,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家里负担更重了。妻子看到丈夫为了挣钱,在修鞋配锁摊位上又零卖瓜果,雨天雪天守着十分辛苦,便提出给他帮忙。程义坚决不肯,说自己有能力挣大钱。不几天,他不假思索地用买房钱,做起了电器生意,劳累一年下来,钱没挣到一分,反而亏了窟隆。在城里买房的计划落了空,家里日子也更苦了,他只好又干起了修锁钉鞋的老本行。
生意失败,使程义脾气变得更坏了。夫妻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彼此不再顾及面子,都用最刻薄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对方。每次吵完架,王姻就抱着被子睡在地上,拒绝与丈夫同床。程义说:“假正经,不晓得跟多少男人睡过。”王姻流着泪说:“我跟着你生活多年,没做一点缺德事,你不能这样伤人!”
三、报复丈夫“操旧业”
2002年3月7日,春节过后,王姻看到女儿上学,儿子要营养品,丈夫挣的钱不够用了,就瞒着程义上街找事做。可是30出头又没专长的她,在城里跑了一天也没找到事做,第二天就到货运站运煤,累了一身臭汗,挣了40元钱。程义晚上回家时,半句好话没有,反而追问钱是怎么挣的,跟谁在一起。王姻累得不想回答,程义顿时来气了,一杯开水泼到她身上。王姻痛得惨叫道:“你不是人,我不要你管,我偏要出门挣钱。”
第二天,王姻又出门了。她先是帮人卖快餐,干了一天觉得不挣钱,又去给人家当保姆。抱着人家的孩子,想起自己的孩子,王姻伤心得泪流满面,又干不下去了。那天晚上,她迷惘地走在街头,意外碰到了以前的发廊姐妹赵丝。她慌忙躲闪,却还是被赵丝认出来了。
看王姻失魂落魄的样子,听了她从良后的经历,赵丝连忙掏出500元钱塞给她,说:“这年头名声算个啥?跟着姐妹干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就那么回事。”
王姻说:“我好不容易走了正路,不能再干那缺德事了。”赵丝大笑着说:“你男人又丑又无能,还把你经常往死里打,你这样规矩不值啊!”赵丝这么一说,王姻马上联想到程义毒打她的情景,全身神经质地颤抖起来,想想自己为了洗刷罪孽,受了多少痛苦、多少委屈,可是亲人不理解,丈夫不把自己当人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那样辛苦不值得。抱着赵丝哭了一场后,王姻最终跟着她走了。
重新回到发廊后
重新回到发廊后,王姻面对的一切是那样地熟悉又是那样地充满羞辱。每次应付完客人后,她都暗暗内疚,觉得愧对父母,愧对儿女,甚至对不起她讨厌的丈夫。她一方面良心备受煎熬,另一方面又像吸毒上瘾难以自拔。
4月16日,收摊回家的程义,突然看到妻子躲在房间里搽脂抹粉。想到没有专长的妻子,近来花钱如流水,买了那么多新衣服,他心里的疑团更重了,连忙放下碗筷,悄悄跟在王姻后面。当他亲眼看到妻子进了一家发廊时,他差点昏过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重操旧业了!
程义返回家后,立即将两个孩子送到亲戚家,独自在家喝起酒来。第二瓶白酒喝到一半时,他的睛珠就绿了。王姻进屋时一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但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程义野狼般扑上去,撕下王姻的衣服,接着拳打脚踢,打得王姻没地方躲。邻里纷纷过来劝解,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分开。全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王姻被扶到房东家时,好一阵子才哭出声来:“我要离婚,这个人太可恶了,他不让我活啊!”
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的程义听到了,凶狠地说:“想离婚?现在就滚,但孩子不能带走,钱一分没有。”
次日下午,王姻艰难地回到山里的娘家,露出伤口对父亲说:“程义心太狠,这日子没法过。”王老汉对女儿不仅没有一句同情的话,还板着脸说:“你还想怎样,凑合着过吧!”
王姻的心死了,开始破罐子破摔,她公开到发廊“上班”去了。
四、残忍杀夫走绝路
2002年7月12日,王姻在发廊“上班”时,又一次被程义带回家中毒打。但这次,疼痛难忍的王姻却没有掉一滴泪。遭毒打后身子疼得不能动,她就在家里睡了两天。想到自己两个孩子,她冷静地对他说:“我们夫妻一场,又生了两个伢,我提出离婚,你多少给点养孩子的钱。”程义说:“还是那句老话,婚可以离,孩子不能带走,钱没有一分。不过在没离之前,再去那些脏地方小心我脱你的皮。”
王姻已经没有力气与他说话了,恳求说:“我的下身被你踢重了,腿也打得不能动了,流了很多血,求你去买点止血药。”程义绝情地说:“你死了才好哩,忍着点吧。”王姻感到自己已走到人生的尽头,她越想越绝望,呜呜地哭起来。
7月18日,王姻去街头买了一包老鼠药,藏在箱子底下,寻找着动手的机会。8月12日,再次挨丈夫毒打后,恨到极点的王姻,加快了杀夫的步伐。
当天晚上8点,程义收摊时顺便买回了一个西瓜,一进门就大口吃起来。女儿尝了一口说:“这西瓜坏了。”在厨房做饭的王姻听说西瓜坏了,顿时觉得时机到了。
她连忙炒了几个菜,给丈夫热饭时,将半包老鼠药倒进了饭里,送到程义的手里。程义刚吃了一半点,就说肚子痛,捂着肚子往厕所里跑,一进厕所就全部吐了出来。王姻看到没有毒死他,就假惺惺地去喊医生,说程义吃坏西瓜中毒了。
凌晨,输了液的程义醒过来要水喝。不毒死丈夫不罢休的王姻,给丈夫倒凉水时,将剩下的半包毒药倒了进去,催程义喝下。程义哪里知道王姻又一次在水里下了毒,一口气将水喝了个精光。不一会,药性发作,他捂着肚子在床上挣扎,踉踉跄跄去厕所时,一头栽倒在客厅里……
案发后,心存侥幸的王姻怎么也没有想到,仅过了72个小时,她就被“命案必破”的警方缉拿归案了。
近日,记者去看守所采访时看到,这个女人头发蓬乱,目光茫然。她迷茫地说:“我恨一些男人,包括我的亲人。我失足从良后,他们对我仍然没有宽容,没有同情,没有理解。我毒死我的丈夫,实际是对害过我的男人的憎恨和报复。人生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只是,一想到我的孩子我就难过,他们加起来还没有10岁啊!”
冰凉的铁栅栏里,她的哭声惨惨地传到窗外,传得很远。
来源:《现代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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