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厚重的乌云压的很低,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黑云压城城欲摧,但是战争真的就要结束了么。
我眼光又落回斜靠在肩头的长剑,三年无休止的征战,这把剑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缺口,又折断过多少次。
但都在铁匠修补下变的完好,甚至因杀人过多剑身仿佛流动着若有若无的黑光.剑折断多少次都可以修补,但人呢?我望着明亮剑身中映着的憔悴的脸,已经完全取代了当时的精神弈弈的少年面孔啊。记得三年前在入军宣誓时我们是何等的壮志凌云,那一句“阿卡斯隆再也不会被攻陷”又喊的是何等的洪亮。可现在呢?剑中冷漠的脸似乎变成了一种对现实无言的嘲笑。
十年生死两茫茫,我们这三年可不比人家十年活的容易啊。
我站起身,抚摸着粗沥血迹斑斑的城墙。这里每三天就有一场战斗,最惨烈的时候鲜血几乎淹没了脚脖,但就是这条北方长城,在大元帅菲尼克斯的坚守下,抵住了夏尔国的三十万大军整整十二年.终于夏尔国无法支撑了常年无功的征战了吧,一个月前和谈的消息已的在大营里流传开来。清晨元帅的副官带着一队护卫骑着象征和平的独角兽奔向了夏尔大营终于证实了这个消息。
高兴么?!
我实在是应该高兴的。和谈顺利的话,据说王国将慢慢抽调一直在前线的老兵回国,并且这项工作将在年底结束,防守任务也将交给南方军团和新兵,而我们将在新年的时候在帝国广场接受鲜花和掌声。那里我们会获得我们作为一个战士最高的荣耀吧。
但我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我思绪又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镇,我的父母看到我这个倔强的孩子回家肯定会大喜过望吧。还有卡罗琳,我心爱的姑娘,我遵照你的约定,活着回来,并由一个小兵成为了将军传令官,你还会再怨我当年一意从军么?或许你还会嫁给我吧,以后也许我会接替我的父亲成为小镇的镇长,并且和你生几个小孩子,过一种不用每次一定要三分钟吃完饭,一分钟内必须睡着,一有异动马上能从睡觉中清醒的生活了吧,没有震天的战鼓声,没有惨烈的厮杀声,不用在箭雨和魔法的夹缝中求生存,不用行走在死亡边缘了吧。和现在这种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的生活相比,那样的生活不是好上千万倍了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欢欣鼓舞呢?
我用力的甩甩头,挥舞了下手中的长剑。三年里,除了拿去修理的时候,手中的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现在我挥舞它好像指挥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有时我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它不是单纯的铁剑,而是某种有血有肉的东西,它是我晚上能安心的睡觉的依靠。但也许从今往后它再也不能饱饮敌人的鲜血了吧,最后也许会成为墙上的装饰品,成为我老后缅怀过去的象征.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伤感,但又突然想到:我手中的长剑为何而挥呢?
为了战士的荣耀么?不是。战场上不是贵族表现其骑士精神的地方。只有你死我活。兵者,诡道也。如果我遵从以前游吟诗人所赞扬的战士的荣耀的话,也许我的尸骨早被死灵法师操纵而被砍成碎片活着干脆就被死灵法师炸成碎片了。也不会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了保护国家么?也不尽然。书上说一个人对国家付出了越多,这个人对国家就越忠心。当年怀着报国的豪情壮志不顾家庭的反对,辞别心爱的姑娘,在这里浴血奋战。多少次身负重伤,在担架上等着神官救治的过程中痛的大声嚎哭,不停的叫着“妈妈”。多少次感觉自己行走在黑暗深渊,孤独,恐惧,更害怕的是无尽的绝望。我付出够多了吧,但为什么我现在想到国家只觉得满身疲惫。
为了保护家人和心爱的姑娘么?也许吧。但是在这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北方战场,活下来才是每日生存的主题,也许我的心已经被杀戮浸泡的麻木了,我用来思念他们的时间非常的少,他们并不能主导我的生活。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想仰天大笑,我苦战了三年,竟然不知道手中剑是为何而挥,我又为了什么而战斗!哈哈,笑话,真是笑话啊!
我转移目光,移到了身边的战友身上。常年的战争,使民生凋敝,对应的我们也经常饿着肚子打仗,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经常饿得面露菜色,走起路来经常摇摇晃晃。辛勤劳累,缺睡少眠,没有吃的,只有饥饿;没有安眠,只有苦战。士兵们举步艰难,有时我们颤抖的双手只能勉强的持矛握剑。
许多人中了对方的瘟疫术,却没有了医治的药物,神官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士兵的康复,大多时候同伴们只能眼睁睁看著病人在痛苦中死去。严寒、饥饿、疾病……这些战场以外的敌人,有时比起夏尔崽子的刀剑更加让人无法抵御,它们无情地摧残著这只疲惫的兵马.但是纵使如此,我们北方军团仍旧算是整个大陆最精锐的部队。每次夏尔人一攻城,军号一吹响,彷如奇迹般的,这支半死不活的部队马上就焕发起了新的活力。那些又病、又弱、骨瘦如柴的汉子们,顿时变得精神焕发,眼里闪烁著凶狠的光芒,迅速的列队成阵,大步挺进,朝著登上墙头的夏尔人凶狠的扑杀上去。那抄刀持矛的狠劲头,那高昂的喊杀声,哪里像出自那些病弱者之口。尽管夏尔人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每次交锋,他们都给我们这股狠劲吓得魂飞魄散,杀得落花流水,气势汹汹的上来,又狼狈不堪的败退下去。
我的心中一片温暖,心中好像把握住了什么东西。但当我想苦苦回想的时候,突然传送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不久帅帐中传来悠远的号角声,我跳起身,一边跳上旁边的地行龙,一边还剑回鞘,往中帐急奔而去,军令吹号角九次百夫长以上军官必须到营帐内,其余人各归各位,否则按令当斩。
在第三变吹号的时候,我跑到了中军帐前自己的位置.一般士兵则在校场中集合.大营里虽然有近二十万人在跑动,但除了纷杂的脚步声和盔甲武器的撞击声,一切都显的有条不紊.
我控制着坐下打着响鼻的地行龙,努力的想使它安静下来.不过不单单我的地行龙,我旁边传令官的地行龙也似乎烦躁不安.我也听出号角中似乎传出阵阵愤怒之意.
第七次吹号的时候,全军集结完毕.大营外一个个军团都已经各就各位,轻装的魔法师部队,白袍的神官阵营,在大营上方盘旋的飞龙部队,但最多的还是持长矛腰挎长剑的步兵方阵.长枪如林,方阵如山.天空中飞龙缓慢扇动翅膀的声音,风吹过大旗的声音越发显得校场的安静.
我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大帐的门帘突然激飞了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迈出.我马上认出他是我们的大元帅菲尼克斯.下意识的抬头挺兄,只听到激越的声音:"传我帅令,夏尔国人卑鄙无耻,毁书斩使,此等无信之辈,天不灭其我灭之."顿了下,又大声喝道:"你要战,便作战!"声音杂在扩音魔法作用下远远传了开去,校场那边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但马上传来暴风雨般的狂叫声:"你要战,便作战.你要战,便作战!"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简短的战书,但却是最能鼓舞士气的,人喊马嘶,阵阵战鼓声响彻云霄......
我感觉我身体仿佛又注入了力量,调转缰绳,往校场疾驰.在这个心情的转变中,我明白了我剑为何而挥,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国家,也不是为了家人,更不是为战而战,我是为了我战友而战.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汉佛隆在一次守成中全团尽没而独存的时候大声哭喊:"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没有死!"
谁和我并肩做战,谁就是我的生死兄弟!
生死中建立的战友情岂是一朝便可割断的.
夏尔国的兔崽子们,你们就洗干净脖子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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