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9)

互联网 | 编辑: 2007-04-12 08:08:00转载 返回原文

停顿。声音复又响起。

停顿。声音复又响起。

“追捕我的猎犬呀。他们在你身边吗?”

让-卢不知所措地看看他们。克伦尼博士凑近麦克风指示道:“和他坦白。他想听什么都告诉他,尽量让谈话继续。”

“你何必明知故问?”让-卢用干涩的声音对电话回答,“你知道他们会在这里。”

“我不在乎他们。他们没多大关系。我想找的人是你。”

又一阵停顿。

“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停顿。

“我告诉过你。因为你和我很像,我们都是没有面孔的声音。只不过你比较幸运。我们当中,你是那个早上起床,走进阳光的人。”

“你做不到吗?”

“做不到。”

尖锐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什么?”让-卢问。

“因为这是注定的。我对此无能为力……”声音变了,它拉长、变轻,好像被风吹散。

沉默。克伦尼吃惊地对弗兰克低语:“他在哭。”

“我对此无能为力。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邪恶,那就是以牙还牙。”

“你周围有这么多人可以帮助你,为什么还要屈从于邪恶呢?”

又一阵停顿。好像对方在思索答案,然后,充满愤怒谴责的声音又响起。

“我呼救过,但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杀死了我。告诉猎犬们吧,告诉所有人。我没有得到怜悯,所以心狠手辣;我没有得到原谅,所以决不宽恕。我不曾拥有安宁,所以你们也永无宁日。这里又有块给猎犬的骨头了……”

“你是什么意思?”

一阵更长的沉默。电话那头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声音又变成一股不知何处袭来的阴风。

“你喜欢音乐,对吗?让-卢?”

“当然喜欢。你呢?”

“音乐不会让你失望。音乐是旅途的终结。音乐就是旅途。”

突然之间,就像上次一样,一阵音乐从电话里传出。这次是慢悠悠、扣人心弦的电吉他。几个偶尔触响的音符,闲散适意,仿佛吉他手正和乐器做着游戏。弗兰克听出这是《桑巴派对》【SambaPaTi,1947年出生于墨西哥的世界级吉他大师卡罗斯?桑塔那创作的著名吉他独奏曲。】的旋律,被不知哪个演奏者做着变奏。一段充满激情的演奏后,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起。随即音乐像来时一样戛然而止。

“这就是猎犬们想要的骨头。我要告辞了,让-卢。我今晚有事要忙。”

“你今晚要做什么?”主持人颤抖地问。

“你知道我今晚要做什么,我的朋友。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不,我不知道。请告诉我。”

沉默。

“它不是我的手写下的,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今晚要做什么……”

另一阵沉默,仿佛鼓点渐敲渐响。

“我杀……”

声音消失。但它像电线上栖息的乌鸦一样,仍旧盘踞在每个人心头。他最后的话像相机闪光灯一闪。突然之间,他们都忘记了理智,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所终。弗兰克第一个清醒过来。

“摩莱利,呼叫伙计们,

“摩莱利,呼叫伙计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劳伦特,都录下来了吗?”

导播捂着脸趴在导播台上。芭芭拉替他回答:“是的,我现在可以昏倒了吗?”

弗兰克看了她一眼。她浓密头发下的小脸惨白,双手微微颤抖。

“还不行,芭芭拉。我还需要你帮忙。马上把电话灌一盘磁带。我5分钟后就要。”

“已经灌好了。我准备了一台备用录音机,电话一开始我就按下录音键。现在只要把磁带倒回头就成。”

摩莱利钦佩地深深看了女郎一眼。

“不错。摩莱利?”

“有一个伙计马上来,”摩莱利慌忙把眼睛从芭芭拉身上移开,脸红起来,好像被抓个正着。“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怎样?”弗兰克问刚刚进来的那名肤色黝黑的年轻人。

“没消息。”技师耸耸肩,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无法追踪到那个电话。那杂种想必使用了某种非常高明的技术。”

“手机还是固定电话?”

“不清楚。我们连卫星定位设备都用上了,但是无论是手机还是固定电话都没有任何线索。”

“克伦尼博士呢?”弗兰克转头看看仍旧坐着的心理学家。博士陷入沉思,用牙齿顶着腮帮。

“我说不清楚。我已经又听了一遍录音。唯一能说的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东西!”

弗兰克掏出手机,拨通于勒的电话。警察总监几乎立即接了电话,显然根本没有睡觉。

“尼古拉斯,他来了。我们的朋友又开口了。”

“我知道。我收听了节目。我正在穿衣服,马上赶到。”

“好。”

“你还在电台吗?”

“是的,我们等你来。”弗兰克挂掉电话。“摩莱利,警察总监一到,我们就开个会。劳伦特,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记得在经理办公室附近有间会议室。我们可以借用吗?”

“没问题。那里有数码播放机以及一切用得着的设备。”

“太好了。我们时间不多,得抓紧。”

一片忙乱中,大家都忘记了让-卢。他的声音突然从内部通话器传来。“全完了吧?”他们发现他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被钉到天鹅绒背景上的蝴蝶标本。弗兰克按下和他通话的按钮。

“我不愿意这么讲,不过事情还没有完,这才刚刚开始。你表现得非常出色。”

让-卢没有回答,他慢慢伏到桌上,把头埋进胳膊。

于勒很快和毕加罗一起赶到。经理非常激动。他走进电台时,与警察总监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不想和这整件事有任何牵连。他可能刚刚才意识到它意味着什么。电台周围遍布全副武装的警察,空中充满陌生的紧张气氛。那个声音带来的是死的威胁。

弗兰克正等待着他们。他靠在会议室的浅色木门边,摩莱利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沉默不语。他们一起走进房间,大家已经围着长桌坐好,正等着他们。窃窃私语声突然停止。大窗帘被拉起,窗户敞开着。蒙特卡洛之夜若有若无的城市噪音从外面隐隐传来。

于勒坐在弗兰克身边,让后者坐在桌子首席,负责主持会议。他还穿着原来的衬衫,看起来根本没怎么休息。

“我们都在场吧,除了毕加罗和警察总监之外,后者是在家里听的节目。我们都听到了刚才的节目,但是没有多少线索。我很遗憾地宣布,我们未能追踪到电话。”弗兰克沉默了一阵。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和他的同事们坐在桌边,沮丧地在椅子上蹭来蹭去。“这不是谁的错。那个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反追踪。我们通常使用的技术如今被用来对付我们。所以,追踪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觉得在做出任何推断之前,不妨再听听录音,也许会有所启发。”

克伦尼博士点点头,大家也表示赞同。弗兰克转向芭芭拉,她正站在房间后部的音响设备旁等待命令。

“芭芭拉,请放磁带。”

女孩打开设备,房间里再次充满恐怖幻象。他们又听了一遍让-卢来自充满生气的世界的声音和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片死寂中,磁带转到了结束的字眼:

“我杀……”

“我杀……”

“这个人疯了!”毕加罗听到最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高喊。

克伦尼对他做出了回应。博士的近视眼上戴着玳瑁金边眼镜,高高的鼻梁有点弯曲,像鹰嘴一样。心理学家看起来是在回答毕加罗,其实是对所有人说话。

“按照这个字眼的严格意义来讲,他当然是疯了。请记住,这个人已经可怕地杀害了两个人。这表明他既充满狂躁强烈的愤怒,又拥有普通犯罪中难得一见的清醒头脑。他给我们打来电话,我们却无法追踪电话的来处。他杀了人,但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并没有低估我们,所以我们决不应该低估他。他对我们发出挑战,但是并没有轻敌。”他摘下眼镜,露出鼻梁上两个眼镜印痕,然后又戴上眼镜,仿佛不戴就感觉不自在似的。克伦尼可能从来不戴隐形眼镜。“他非常清楚我们会在这里,他知道追捕已经开始,他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更清楚这个过程。他知道我们是在黑暗中摸索,因为我们缺少破案的线索……”

他停顿了一下。弗兰克觉得他非常擅长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毕加罗可能也有同样的看法,因为他开始入神地盯着博士。心理学家继续演讲。

“我们对于他的动机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他杀人之后又干了什么。不过,虽然我们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想必是一个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仪式。他的疯狂也并不是什么线索,因为它并不明显。这个人生活在我们当中,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做的是普通人做的事:他喝点酒,买张报纸,回到饭店听音乐。最重要的是,他听音乐。这就是他为什么给这里,给一个帮助有困难的人的节目打电话的原因。他是到一个有他想听的音乐的地方,寻求他并不想要的帮助。”

“你为什么要说‘他不需要的帮助’?”弗兰克问道。

“他对我们提供帮助的建议毫无兴趣。不管他的问题何在,他已经认定无人能够帮助他。他受的创伤必定非常强烈地束缚着他,直到最后引爆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潜伏在体内的愤恨之情。他憎恨世界,很可能也认为世界欠了他的。从他的观点来分析,他肯定遭受过可怕的羞辱。音乐想必是他生存中少有的一丝快乐来源。他只有在音乐上才给了我们唯一的线索。那段音乐是一个信息,是一条新线索,我们应当将其与第一条线索联系起来分析。这是一个挑战,但也是一个无意识中发出的祈求。实际上,他正在哀求我们尽可能阻止他,因为他靠自身的力量无法罢手。”

一个暗无天日、满是霉斑和蛛网的世界。一个从未接触过阳光的世界。老鼠的王国。

“芭芭拉,请再播放一下那段音乐的录音。”

“好的。”

女孩按了个按钮。小屋立即充满《桑巴派对》的吉他变奏。它不像通常的演奏那样富于戏剧性,满是停顿的装饰,而是要柔和得多。第一个音符响起后,观众就开始喝彩,就像现场演奏会上,歌手一开始唱热门歌曲,观众就立即有所反应一样。录音放完后,弗兰克把目光转向在场的人。

“大家想必记得,第一个电话里播放的音乐提供了关于受害者身份的线索。那是一部关于一个赛车手和他的女友的电影的配乐《男欢女爱》,与约肯?威尔德和亚利安娜?帕克的情况正好吻合。那么这段音乐又有什么含义呢?谁有什么想法?”

“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首歌……”坐在桌子末端的音响技师雅克回答。他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

“别想当然,”于勒礼貌地指出。“不妨假定这屋子里的人对音乐一无所知,哪怕这样听起来有点滑稽。有时候,线索就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现。”

“我刚才想说的是,这曲子非常有名,”雅克有点脸红,举起右手,好像道歉般地回答。“它是《桑巴派对》,作曲者是卡罗斯?桑塔那。这肯定是个现场演奏会,因为有观众。而且肯定观众不少,从他们的声音来判断,可能是在一个体育馆之类地方举行的——尽管现场录音有时候会在录音室里加上录制好的掌声,增加效果。”

“就这些?”劳伦特点燃一支香烟问道。烟雾在空中盘旋,慢慢向敞开的窗户飘去,消失在夜色里。火柴的硫磺味儿飘散开。

雅克的脸又红了。他不知所措地沉默着。于勒注意到这个大男孩的窘迫,微笑地看了看他。

“很好,谢谢你。这是个不错的开头。还有人有什么意见吗?这首歌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它是否跟什么特殊事件,或者什么特殊的人有关联呢?它有什么背景吗?”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期待别人能想起点什么。

“谁能记得这是什么版本?”弗兰克又提出了一种新的思路。“如果这是现场演奏的话,大家有谁能记得它是在哪里举行的吗?或者它在哪张唱片上?让-卢?”

主持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劳伦特旁边,一直没有开口,好像没明白周遭发生了什么。他看起来还没有从那个匿名电话的打击中回过神。他木然摇摇头。

“这会不会是私人的录音呢?”摩莱利问。

“应该不会。”芭芭拉摇头道。“从技术和效果上讲,它听起来是很久以前的录音。这是一段旧录音,不是数码带。而且它是灌制在一张老式密纹唱片上的,质量非常好。考虑到当时的技术局限,它听起来不像用低质量设备录制的业余作品。所以,它肯定是一张商业密纹唱片上的东西,唯一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是来自一张没有公开发行的老式蜡克盘。”

“蜡克盘?”弗兰克看着女孩问道。他禁不住和摩莱利一样对女孩充满钦佩。芭芭拉不光漂亮,而且聪明过人。警长想追上她可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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