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13)

互联网 | 编辑: 2007-04-14 08:06:00转载 返回原文

他们回到警察总部,大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挤满记者。

他们回到警察总部,大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挤满记者。

“该死的秃鹫们,让他们见鬼去吧。”

“尼古拉斯,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我们在车库那里设法避开了他们,可是总不能永远躲下去。毕竟在我们面对的问题中,他们算得上最好对付的了。记住这个吧。”

“绕到后门去。我现在没法见他们。”于勒对司机吩咐。司机还是去时那个警官。

汽车向前开去,在车道上停下。记者们看到警察总监在车里,像商量好一样一齐涌来。汽车在距离大门一点点时被人群围住,他们争先恐后提出各种问题。于勒只得摇下他那面的车窗。媒体记者们的喊叫更响了。有个红发、满脸雀斑的家伙几乎把头塞进车窗里。

“警察总监,你知道车库里的尸体是谁的吗?”

后面的人嚷道,“你认为是杀了约肯?威尔德和亚利安娜?帕克的人干的吗?”一名于勒认识的《尼斯晨报》记者粗暴地把别人推到一边,挤上前问,“他是一个连环杀手吗?”

“你能讲讲昨晚打到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的那个电话吗?”他们后面又有一个声音嚷道。

于勒举起手,阻挡这些潮水一样涌来的问题。

“先生们,请原谅。你们都知道我现在不可能做出任何回答。过些时候警察局长会发布一项声明的,现在我只能说这么多。请原谅。继续开吧,拉克瓦。”

他们慢慢开走,小心地避免撞上人。汽车开进大门,门随即放下。他们走出汽车,于勒举手擦了擦满脸的汗。他连日没有休息,再加上又看到新的恐怖场面,眼睛下出现了黑眼圈。

他把轿车里找到的录像带递给摩莱利。法医确定上面没有指纹后,就把它还给了他们。

“摩莱利,做一个备份给我们。带一台录像机到我的办公室。然后给尼斯的人打电话,跟克拉沃谈谈。告诉他昨晚的录音分析一有结果就告诉我们。我不指望有什么结果,但是谁知道呢。我们在办公室。”

他们走上大楼外的楼梯,在玻璃门前停下。弗兰克推开它,先走了进去。自从他们昨晚在广播电台见面以来,他和于勒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他们在电梯口停住脚步。警察总监按了按钮,电梯门打开。

“你有什么想法?”

弗兰克耸了耸肩。

“问题不在于我在想什么,而在于我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了。这家伙简直难以理喻。我对付的每个案子里,都会有一些破绽留下。总有个把说明连环杀手情况的线索。而这家伙的精明实在不可思议。”

“没错。而且现在已经有三个人死了。”

“尼古拉斯,有件事我最想不通。”

“什么事?”

“除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剥脸皮之外,在第一个案件里,受害者是约肯?威尔德和亚利安娜?帕克,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今天,我们则只有一具男人的尸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或者说,除去女人不谈,两度F1方程式赛车的世界冠军得主约肯?威尔德和世界著名的电子大亨艾伦?吉田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最明显的联系在于,他们俩都非常有名,年龄也相仿,都是35岁左右。”于勒靠在电梯的金属墙面上沉思着。“此外,我还得说他们都非常英俊。”

“没错。那么亚利安娜?帕克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杀一个女人?”

电梯开到他们的楼层停下。门开了,于勒伸出一只手挡住门。

“杀手可能是对约肯?威尔德感兴趣,而她碰巧在那儿。所以他不得不把她也杀了。”

“我愿意接受这种解释,可是为什么她也遭到同样对待?”

他们沿走廊走到于勒的办公室门口。路过的人都像看战争中的幸存者一般看看他们。

“弗兰克,我没头绪。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有三个人死了,却没有一点称得上是线索的东西。我们甚至连已经得到的线索也分析不出来,所以又造成了一个人的死亡。等到谜底揭晓才发现其实非常简单。”

“我以前看到书上说,谜底揭开以后其实都很简单。”

他们走进办公室,阳光已经投到地上。外面几乎是夏天,屋里却像冬天一样充满寒意。于勒走到桌边,拨了尼斯的警察总监弗罗本的号码。弗兰克像几个小时以前一样,坐回椅子上。

“你好,弗罗本吗?我

“你好,弗罗本吗?我是尼古拉斯。听着,我有一个难题。实际上,是又一个难题了。我们在一辆车里发现了一具新尸体。和前两具一样。脸被完全剥离了。车里的证件表明是‘禅’电子公司的车。这公司是艾伦?吉田的,你知道……”警察总监停了一下,好像是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他。“什么?等等,我和弗兰克在一起。我马上打开免提,让他也加入谈话。请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

他按了个按钮,弗罗本在电话中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的是,我正在波里厄,在吉田的别墅里。显然这里是亿万富翁的豪宅。或者说是百万亿富翁。到处都是武装保安和摄像头。我们今天早晨大约7点接到一个报警电话。仆人不住在这里——他们都是在6点半过来上班。今天一到这里,他们就开始打扫昨晚一个晚会的垃圾。他们走到楼下时,发现一间他们从来不知道的房间……”

“‘他们从来不知道的’是什么意思?”

“尼古拉斯,就是我说的意思。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房间。一个秘密房间,房门是靠藏在一个雕像底座上的电子锁开关的。”

“对不起,请继续。”

“他们走进房间,发现一张沾满鲜血的扶手椅。地板上墙上到处是血。给我打电话的保安管那叫一个血池。他并没有夸张。我们已经过来一会儿了,法医正在检查。我已经进行了一些询问,但是没有什么收获。”

“他在那里杀了他,弗罗本。他过去杀死了吉田,干了那些事,然后把他装上汽车,连车带尸体一起留在赌场的地下停车场。”

“保安部的负责人是个叫瓦拉米尔的退役警察。他告诉我他们昨晚四点看到吉田的车开出门去。”

“他们没有看到是谁在开车吗?”

“没有,他说汽车有深色玻璃,看不到里面。由于是晚上,玻璃反射灯光,所以更看不到是谁。”

“他难道不觉得吉田这个时候一个人开车出去有点奇怪吗?”

“我正是这样问他的。他说吉田就是个奇怪的人。他隔一段时间就会这么干一次。瓦拉米尔提醒他这样一个人出门不安全,但是他不听劝告。你想知道吉田奇怪到什么程度吗?”

“说吧。”

“我们在那个房间里找到大量恶心的录像带,内容足以让你发抖。里面的东西你根本想都想不出来。我的一个手下看了一点就开始呕吐。我要不要跟你说呢?”弗罗本不等回答就说了下去,“要是吉田喜欢这种东西,那他真是死不足惜!”

弗罗本的声音里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弗罗本,请让我知道你调查的结果。照片、指纹——如果有的话——等等。请不要破坏现场,我们如果需要,会再来看看。多谢。”

“没问题。尼古拉斯?”

“什么事?”

“上次我就想到了,这次我不得不说出来。我可真不愿处于你们的境地。真的!”

“我相信你,我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于勒挂断电话。

弗兰克靠着椅子,心不在焉地看着蓝色的天空。他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

“尼古拉斯,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世界上这些事情,什么世贸中心大厦,这里的案件,战争等等,我就开始想到恐龙。”

警察总监愕然看着他,莫名其妙。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都在想方设法研究它们是如何灭绝的。他们想知道这些统治地球的动物为什么突然消失。也许最简单的回答正是最准确的。没准它们都疯了,所以就死光了。就像我们一样。你知道的。我们就像一些小型恐龙。迟早我们的疯狂会终结了我们。”

摩莱利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屏幕上出现开头的彩色线条。于勒拉下百叶窗,以便看清屏幕。弗兰克坐在扶手椅里,扭头对着屏幕。摩纳哥公国保安局的头头鲁克?隆塞勒坐在他旁边。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于勒的办公室里,正好摩莱利和一名警察正用小推车推着录像机赶来。

这是一个高大、晒得黝黑的人,太阳穴周围的头发都是椒盐色的,样子和斯图尔特?格兰杰【40年代的美国电影明星,曾主演《所罗门王的宝藏》等一系列冒险片。】有点像。弗兰克带着本能的兴趣观察他。这个人与其说像个警察,不如说更像名政治家。一张英俊的脸,一份看重公关技巧超过看重现场侦察的工作。他是官方场合拿来陪衬场面的最好人选。于勒给他们做介绍时,他和弗兰克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美国人看着隆塞勒的眼睛,判断出对方并不愚蠢。他也许是个机会主义者,不过并不笨。弗兰克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为了救自己,会毫不手软地把别人扔进大海的人。他一听到吉田的消息就赶了过来。这会儿他倒没提出什么批评,不过他显然是打算收集足够的信息,好在上级前推卸责任。摩纳哥公国是个小国,不过并不是童话般的纯洁乐土。

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形象

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形象。起初,他们看到的一个捆在椅子上的人,胶带裹着嘴,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看着他左边的什么东西。大家立刻就认出了艾伦?吉田的脸。他的照片曾经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各种杂志上。然后,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形象进入镜头。于勒屏住呼吸。弗兰克看到这个人和他的衣服时,起初以为是录像或者摄像机出了问题,以至于胳膊肘和膝盖处出现奇怪的变形。随后他意识到这是他的伪装,不由得佩服起这个人的精明。

“你这杂种,”他喃喃道。

周围的人本能地扭头看看他。弗兰克点点头,好像为打搅他们而道歉。大家又回头看录像。他们恐惧地看着黑色人形反复刺戳绑在椅子上的人,而且下手很科学,没有一次刺戳是致命的。他们看到他刺戳进受害者的衣服,切开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他们看到鲜血慢慢流下吉田的白色衬衫,就像鲜花吮吸着他的生命慢慢开放。他们看到这个人围绕着受害者舞蹈,品尝他的痛苦和恐慌。舞蹈者身上沁出死亡气息,只等把对方打发到黄泉。

过了仿佛有几个世纪之久,黑衣男人终于停下。吉田脸上淌出冷汗。男人伸出一只胳膊,用袖子给他擦擦脸。吉田脸上顿时一片殷红,宛如这个死亡仪式中一点点生命的象征。到处是血。大理石地板上,衣服上,墙上。黑衣男人走到左边墙前的录像机前。他向机器伸出手。突然,他又停下,歪着头,好像突然有个新想法。他走到摄像机前鞠个躬,右手优雅地指向椅子上垂死的人。他转过身,按了个按钮,屏幕上终于只剩一片来自冬天和地狱的雪花。

房间里一片死寂,沉默中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弗兰克想起了过去,想起海边的小屋,和他从来都无法抹去,像永不终止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播放的形象。回忆再度引发痛苦,痛苦变成憎恨,弗兰克把这憎恨平均地分摊在自己和这个杀手身上。

于勒打开百叶窗,阳光像赐福一样重新涌进房间。

“基督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隆塞勒像祈祷一样喃喃道。

弗兰克站起身。于勒看到他明亮的目光。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要是录像里那个形象摘下眼镜,那么他的眼睛必定也有同样的光亮。水对水,火对火,疯狂对疯狂。死亡对死亡。

于勒颤抖了一下,好像空调直接把北极的寒风吹了进来。弗兰克的声音仿佛也来自寒冷极域。

“先生们,录像带里就是魔鬼本人。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但是他又像一个精明无比的人一样头脑清晰。”他指着仍旧闪着雪花的屏幕说,“你们看到了他的衣服。胳膊肘和膝盖上的鼓起物。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去吉田家之前已经计划好要录像。可能没有,因为他可能不知道有秘密房间和那些荒唐的录像。他可能是临时想起的念头。也许,他是在吉田打开他的神秘巢穴时突然出现的。他觉得不妨让我们看到他杀死那个可怜的坏蛋。不,准确的词应当是‘钦佩’。这是疯子的思想。摩莱利,你能把带子倒回去吗?”

警长举起遥控器,喀哒一声,录像带嘶嘶倒了回去。两秒钟之后,弗兰克挥手叫停。

“够长了,谢谢。请把画面定格在这家伙出现时,让我们好好看看他。”摩莱利按了下按钮,屏幕上的黑衣人正举刀欲刺。凝固的形象上,一滴鲜血正从刀间遥遥欲坠。警察局长厌恶地挤了挤眼睛。他显然并不习惯看这类表演。“看这里。”弗兰克指了指屏幕上杀手举起来的胳膊。

“这个人知道房子里有摄像机。他知道公国里到处是摄像头。他对情况一清二楚,知道如果开车到布里格林停车场,他就有可能被摄进镜头。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们可以通过录像分析,进行人体测量,从而确认他的身份。每个人身上都有特别的尺寸。耳朵长短,手腕到胳膊肘的长度,脚踝到膝盖的距离等等。全世界的警察都有进行这种分析的设施。所以他在胳膊肘和膝盖上安装了支架。这样我们就得不到任何可以分析的资料。既看不到脸,也无法对身体进行测量。我们只知道他的身高,成千上万人的身高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说他除了疯狂之外,还非常清醒狡猾。”

“这个疯子为什么闯到了这里呢?”隆塞勒可能觉得自己作为头头很没面子。他看看弗兰克,强作镇定。“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弗兰克看看于勒。警察总监明白他应该亲自出马对付隆塞勒。

“我们打算朝几个方向调查。我们手头没有多少线索,不过还是有一点东西的。我们在等里昂送来他们对电话录音的分析结果。心理学家克伦尼也正在写关于录音的分析报告。对游艇、吉田的汽车和别墅的检测报告也快要出来了。我们并不抱太大希望,不过也许会有点收获。解剖结果没有什么价值。我们和凶手唯一真正的联系是在他杀人之前打到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的电话。我们现在严密监控这家电台。不过他是个精明的杂种,我们也都看到了。他不光凶残,而且还准备充分。我们现在只能指望他犯下一点错误。我们已经安排了一队人随时待命,由摩莱利指挥,专门负责追踪电话,调查一切可疑的线索……”

“有不少电话打来,”摩莱利补充道。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肯定还会有更多电话。有时候,打电话的人都是无聊的疯子,自称来自外太空的人啦,是复仇天使啦等等。不过我们对稍微像样一点的电话都没有放过。对它们一一加以检查,显然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而我们这两样都不够用。”

“嗯,我会设法帮助你们的。我可以向法国警方要求支援。当然,公国完全可以独立承担这个案件。我们一贯是安全的象征,是当今的混乱世界中一个安宁快乐的小岛。现在我们却遇到了这样一个疯子,他干下了数量惊人的谋杀,我们必须高效率地处理这个问题,才能无损于我们的形象。换言之,我们必须抓住他。阻止他继续犯罪。”隆塞勒站了起来,掸了掸亚麻长裤上的皱纹。“好啦,我走了,你们好好干吧。你们应当知道,我将把一切如实汇报给首席检查官。不过我真希望不必做这个汇报。于勒,不管什么时候,一有情况就报告给我。祝你们走运,先生们。”

他开门走出了办公室,把门轻轻在身后关上。他的话,特别是他的语气,毫无疑问地表明“我们必须抓住他”的真实含义是“你们必须抓住他”,万一不成功,吃不了兜着走。

非人(14)  http://article.pchome.net/1977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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