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
陈红
而这找寻必定跟逝去的某种生活方式有着关联。《少年凯歌》里陈凯歌有对早年北京近乎溺爱的笔触:“北京四合院的雨夜,雨点和瓦在房脊上热烈地欢叙,之后又静下来,水珠的滴落声像在试一张古琴”,或者“那时的北京,仿佛护城河里故宫角楼的倒影,梦一样安详,小风吹过,晃动了,却不破碎。”离梅家很近的那个小院,少年凯歌清早背诵“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暮春了,则是:“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逢到夜间,又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种生活方式的背景音,大约正是绵长又悠远的京剧。作为一个老北京,陈凯歌深感在今日北京面前他如同陌生人,京剧也正落寞地退下。“所有曾经支撑京剧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唯有京剧还苦苦活着,这让我感觉失落,我曾经熟悉的一切,正消失不见。但这又好像是京剧艺术发展的必然,它的兴盛与两件事情有直接关系:一是皇室,在晚清末年,慈禧对京剧的迷恋才造就了谭鑫培、杨小楼这些一代宗师。另一个,倘若我们的末代王朝是汉人王朝,京剧也不会这么兴盛,正因为清朝是少数民族,便在文化上极力靠近汉人的趣味,才成就了京剧。京剧是非常非常高级的艺术,惟其高级,当一个平民时代来到的时候,他就被更广大的人群所遗忘。”
最终,陈凯歌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外表谦恭温和,内心坚定隐忍,这力量的来源,就像《道德经》里所说的“上善若水”,他如水一样永远处于低处,柔软不刚强,有忍耐有容纳,有转逆境为喜悦的能力,对于身边现存一切之物都有包容之心。他,就是梅兰芳。
陈凯歌坐在工作室中央,家居打扮,用同样的谦和口气谈论着这个人。这与几年前拍摄《无极》时的陈凯歌判若两人,那时他有“十年后,再开风气先”的野心,有视万众欢呼为草芥的狷狂,而此时的他沉静以至于冷淡,温和到锋芒近无。问他可否受了梅兰芳的感染,这才隐约流露一丝旧有的霸气:“我这人从来就是这样,有人问我谁影响我最深?我说,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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