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柱:企业不赢利是最大的不道德

互联网 | 编辑: 杨剑锋 2008-01-09 09:44:00转载 返回原文

史玉柱:企业不赢利是最大不道德

回应《征途》质疑,认为企业不赢利,是最大的不道德

人物简介:史玉柱

1962年出生于安徽怀远,巨人网络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其运营的网络游戏《征途》近期引起争议,本报记者与其对话。

1989年1月,史玉柱以研究生学历毕业于深圳大学,随即下海创业。

1991年,巨人公司成立,推出M-6403汉卡。

1995年,巨人推出12种保健品。

1997年初,巨人大厦未按期完工,购楼花者要求退款。

2001年1月,史玉柱通过珠海士安公司收购巨人大厦楼花还债。同时,新巨人在上海注册成立。

2004年11月18日,成立上海巨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旗下运营网络游戏《征途》。

2007年11月1日,巨人网络正式登陆美国纽约交易所。

去年12月26日,上海,在巨人网络集团的一个会议室里,史玉柱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色运动服,看到记者,大幅度地微笑,点头。

身材高瘦,头皮刚露出一点青茬,手里的烟没有断过。他烟抽不到三分之二,就掐掉,再来一支。中途,他指了指正抽的kent香烟说,便宜,9块钱一盒。刻有他名字的小紫砂壶也一直放在他手边,不时拿起来,喝几口。

他有问必答,说话带点口音,习惯用“啥”来代替“什么”。有时候会挥舞一下双臂,能拢得住气场。遇到感兴趣的问题,他语速加快,显得有点着急,有人试图插话,他会阻止,“让我说完”。

“我们知识分子”

关于身份问题,史玉柱在多个场合,说话用“我们知识分子”来开头。

记者问他,定位自己更多的是生意人还是知识分子,并努力让他相信,生意人是个中性词。

他不信,一推桌子,“你当我不知道,知识分子是褒义词,生意人是贬义词嘛”。他还举了马云做例子,说自己没比马云他们多一点生意人的色彩,“你把他往好的里面画,我也应该被画进去”。

史玉柱认为自己是知识分子的最大标志是学历。他读过本科,也读过研究生。大学本科读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但是有了自学能力,“知识分子自学能力强”。

在史玉柱看来,自己不善于与人交往,也是知识分子的一个特性。

知识分子这个称号,确实授予过史玉柱。

1993年6月,珠海市召开的第二届科技进步特殊贡献重奖大会上,史玉柱是特等奖的首席获奖者,成为珠海第二批重奖的知识分子。

最爱“收礼只收脑白金”

史玉柱否认了自己是商业怪才的说法。他认为自己走的是正路,注重消费者的感受,做事突破常规,但是遵守的是商业法则。

他喜欢援引的例子就是脑白金的成功,他怎么用50万打开市场,怎么和农村老太太聊天,得出了脑白金的经营策略。他说自己吃脑白金十年,如今依然坚持。

史玉柱至今最爱的广告还是,收礼只收脑白金,“简单有效”。他在网游英雄时代里的名字叫,“收礼只收脑白金”。

对于网游,他采取的是和脑白金一样的策略。现在,史玉柱一天至少有10个小时在征途里做客服,在游戏里来回跑动看玩家玩游戏,玩家看不到他。玩家一抱怨,他就跑过去问怎么回事。

史玉柱说,在游戏里隐身看着别人玩,很有意思。

他尽一切可能地去迎合消费者。在即将推出的下一个游戏里,史玉柱把游戏的背景设置为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代。

整个故事讲的是,2060年中国成为世界强国,14名热血青年通过时光穿梭回到1855年,把科技带到民间。1860年中国百姓驾驶着航空母舰和八国联军作战。

他毫不隐讳地说,设置这个背景是为了迎合玩家,“年轻人有打鬼子这样的一个需求,砍日本鬼子会很开心”。

大家对我是信任的

“大家对我是信任的”

对于媒体,史玉柱提起来就是一言难尽的口气。他已经多次说过,以后再也不接受采访了。但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会再出来。他接受媒体采访时,有一桌子巨人网络的宣传人员陪着他。

巨人网络的总裁刘伟认为,史玉柱之所以成了媒体的靶子,和他个人有关。说话直接,不经过包装,不懂得掩饰。

史玉柱点头,拉家常一样地举例子。他说,你看马云就不说自己是赚钱的,而是说扶植中小企业,他比我会包装。

刘伟在旁边提示他,跟记者这样说不太妥当。史玉柱上身往桌子上一趴,看着刘伟,像做错事情一样嘿嘿乐起来。经常在史玉柱回答问题之后,刘伟再提示记者,这是商业秘密,不能写。

史玉柱似乎很少用商业外的场景来形容自己的人生感受。问到他最信任的情感,他很迷惑,说“这个问题太抽象”。

对于跟了自己多年的团队,他提起来充满感情,说大家磨合时间比较长,“大家对我是信任的”。

经历了巨人大厦资金危机,耳边充斥着人们对脑白金的诟病,又面对着一些网友对《征途》网游的批判,史玉柱现在谈的更多的是学习。

史玉柱爱读太平天国和毛选,最喜欢毛选的一句话是,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实践相结合。

“企业不赢利是最大不道德”

网游赢利方式遭质疑,史玉柱认为现实和游戏的道德被混淆

新京报:你说自己是一个骨灰级的网游玩家?

史玉柱(以下简称“史”):我喜欢玩网游。有的企业老板喜欢骑马,有的喜欢打球,我的爱好就是玩网游,因为我是软件工程师出身。

编程序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靠玩游戏休息,我那时就形成了玩网游的习惯。

新京报:你跨入网游行业也和自己的这个经历有关吗?

史:算是一种回归吧,我原来就是IT行业的,现在又回来了。说起做网游,其实是我自己在玩的时候,看到很多网游只要稍微改一下就会很好。但是我的建议没有人听,那我只好自己来做了。

新京报:有人说你的网游是“脑白金式”的网游,是这样吗?

史:不是。其实我们网游的销售队伍和脑白金的销售完全是两个队伍。但是做保健品和做网游,确实有共同点。

我总结了一个战略,要做好保健品,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有效,第二是这种有效能被消费者感知到,他愿意去告诉别人,只有被消费者感知到才能做大。

这两个是基础。

骗子产品坚决不能做,要开发一个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保健品,只需要500万。一个骗子产品审批也要20万,既然要开发,那何不干脆做个最好的?

网游和保健品一样,第一个原则是好玩,一定要最好玩。第二个原则是,这个好玩被玩家感觉到,而且主动告诉别人好玩。

新京报:你觉得《征途》游戏成功在什么地方?

史:最成功的地方是我以玩家为标准,我们迎合玩家,我在迎合玩家方面做得最彻底。

新京报:看到《南方周末》对《征途》游戏的报道了吗?(注:文章通过一个曾经沉迷于《征途》中的女网友的视角,对《征途》游戏内外弥漫的暴力与控制、金钱与人性景观,作了报道)

史:没有,我从来不看。

新京报:为什么不看呢?

史:对我的玩家没有影响,我的玩家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他们只信朋友说。就像我的脑白金一样,已经做了十年了。媒体一直骂,没有用。这么骂还是一年一年地创新高,消费者吃了有效之后,他会告诉别人。

网游也一样。去年,一家媒体报道了某个协会要求禁止《征途》游戏。那一周,《征途》的玩家增加了10万,这10万人是看报纸之后好奇的人。而真正的玩家未受一点影响。

同样的,游戏的在线人数和媒体的报道没有关系。受媒体报道这么多年,跨入网游行业我突然解脱了。因为媒体对我们的消费者,对玩家影响力几乎是零。

新京报:你觉得媒体报道不会造成对你的困扰?

史:可能会对我个人有影响,但是对我们的产品没有影响。我们也和政府沟通过,媒体报道也不会影响到政府。

网游行业的问题是一直存在的。我们的网游经过政府审批,定期有人查的。国务院会议上定义是大力发展民族网游,政府强调的是法制,它不会因为你媒体就会怎么样。

模式有问题不应由我承担

“模式有问题不应由我承担”

新京报:现在《征途》游戏被认为充满了对金钱的崇拜,在游戏里,有钱就是老大?

史:首先我要说,这个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是商业模式的问题。免费网游,靠卖道具赚钱,是韩国人发明的。

新京报:但是据说你在调动玩家的这种情绪方面做得最到位?

史:发挥到极致的是热血传奇,他们玩家的人均消费远远超过我们。

我再强调一下,这是一个商业模式的问题,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问题。因为免费网游现在已经成了行业主流。从2007年开始,传统的游戏没有成功一款。中国现在已经进入了网游的免费模式年代。

花钱买道具,就是一个商业模式,也许它确实存在问题,但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承担。

如果真要怪罪,那只能怪罪韩国人。

新京报:很多人强调在这款游戏里,不花钱买道具的非人民币玩家很受气?破坏了游戏的平衡性?

史:按照这种说法,那我们的游戏里非人民币玩家应该是最少的。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们的游戏里免费玩家是最多的,是惟一一款免费玩家超过100万人的游戏。

这怎么解释呢?这说明我们在消费领域和非消费领域是处理得最好的,我们注重了平衡性。

新京报:但是买了高级装备的人民币玩家,在游戏里似乎无所不能。

史:不。在游戏里,可以这么说,有三分之一的场合,装备是起很大作用的。但是,在三分之二的场合,装备并不起决定作用。

比如说,我们在游戏里设置了智力答题升级,问玩家,交通信号灯最上面的是红灯还是绿灯,这和装备没有关系,你会答就是会答。

在保护非人民币玩家方面,我们是做得最好的,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做一个100万的题库。我觉得我做了很多改进性的东西,但是没有人看到。

●(媒体报道)对我的玩家没有影响,我的玩家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他们只信朋友说。就像我的脑白金一样,已经做了十年了。媒体一直骂,没有用,这么骂还是一年一年地创新高。

●关于暴力的问题,我有两句话要讲。首先,我觉得大家混淆了现实中杀人和游戏杀人的概念。这完全是两码事。

在现实中杀人,你丢了啥?你丢了命。在游戏中杀人,你丢了啥?你啥都没丢。你没有任何损失,比在现实中别人骂你一句还要轻。

●我曾经是一个失败者,中国人骨子里是成者王败者寇。做了希望小学,我也不敢说,说了之后媒体会骂我。投资华夏银行我赚钱,也是我的错。找不出其他的毛病,就说我投机。

“我的游戏里不叫杀人叫击昏”

新京报:在你的游戏里,另外一个被提及的问题,就是过于血腥和暴力,是这样吗?

史:关于暴力的问题,我有两句话要讲。首先,我觉得大家混淆了现实中杀人和游戏杀人的概念。这完全是两码事。

在现实中杀人,你丢了啥?你丢了命。在游戏中杀人,你丢了啥?你啥都没丢。我的游戏里不叫杀人,叫击昏。击昏之后,你立刻又站起来了。你没有任何损失,比在现实中别人骂你一句还要轻。

其次,我们的《征途》和下一款游戏都是战争题材,战争题材是肯定要杀人的。

新京报:在你看来,虚拟社会的道德和现实社会的道德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完全无关吗?

史:道德这个东西,是必须要重视的。我们为什么会被质疑?是因为现实和游戏的道德被混淆了。在现实社会中被认为不道德的行为,到了虚拟社会就不再是不道德了,比如杀人。

当然也有情况是在现实中被认为道德的,可能到了游戏里成为不道德的了。虚拟的游戏社会,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和现实生活不一样。

新京报:难道虚拟社会中形成的东西不会蔓延到现实社会中吗?

史:我觉得不会。你可以去问问玩家,调查100个,问问他们在游戏中杀人,在现实中会杀人吗,绝对不会的。

新京报:可是由于认为《征途》挑起战争太过频繁、太过贪婪,有玩家停止战争静坐抗议的。

史: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不战争去静坐,他直接不玩不就行了吗?发生静坐,一般是游戏的改进有人不接受。比如原来游戏里角色有战士和法师,我突然把战士的地位提高了,法师不乐意了,发生静坐的情况是可能的。

新京报:也有玩家抗议道具不能出售?

史:道具当然是不能出售的。免费游戏都这么做,免费模式没有不绑定的,不绑定的话我们收益怎么办?

社会对我的要求高

“社会对我的要求比对陈天桥丁磊的高”

新京报:你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玩《征途》吗?

史:她在上学呢,现在不能玩。但是她回国的时候,我也拉她玩过。

新京报:怕游戏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

史:我觉得不会。

网络游戏是有些负面,比如沉迷的问题。打网游肯定会有人该睡觉不睡觉。我觉得对成年人没问题,但是对未成年人,确实有害。所以征途要求未成年身份证不能注册,不能登录。而且在游戏里,未成年人表现和成年人表现是有差异的,我们会把未成年人踢下线。

在我们游戏里,未成年人肯定不会是零,但是只有千分之一。我们不说千分之一,就说百分之一吧,在所有游戏里面我们也是最低的了。

结果,对未成年人毒害的帽子依然扣到我头上。说实在话,如果我能放开,最多能增加100万在线人数。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社会对我的要求比对陈天桥、丁磊的要求高。

新京报:为什么?

史:因为我曾经是一个失败者。中国人骨子里是成者王败者寇。我失败过,而且这种失败是刻骨铭心的,要是在美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做了希望小学,我也不敢说,说了之后媒体会骂我。投资华夏银行我赚钱,也是我的错。找不出其他的毛病,就说我投机。

新京报:你觉得做网游被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史:开始骂我们的并不是媒体,是其他互联网公司雇的骂人公司,组织了一批人来骂我们,媒体以这种素材为基础,产生了道德问题。

我觉得是这样,要看你把网游看成什么行业,如果你看成是教育行业,就有问题。如果是娱乐行业,就没有问题。你说,能因为看电影看哭了,就停止电影的存在吗?

我曾说过一句话,原话是这样的,尽管《征途》不比现在任何一款网络游戏有不见得多一点不健康的地方,但是如果国家搞分级,我第一申请《征途》为成人游戏。

“好大喜功用到曾经的我身上不过分”

新京报:在大家眼里,你和马云似乎代表了两种形象。马云是注重社会责任感的,你是逐利性比较强的企业家。你怎么平衡处理商人逐利和社会责任的关系?

史:我觉得,我和马云没有任何区别,我们是一样的。

从公平角度,如果你把他划入好的一类,那么我也应该被划进去。如果你把他往坏的一类划,也把我划过去。

另外,关于社会责任和商人逐利,我觉得做一个企业,追求利润是第一位的。你不赚钱就是在危害社会,对这个,我深有体会。

我的企业1996、1997年亏钱,给社会造成了很大危害。当时除了银行没被我拉进来,其他的都被我拉进来了。我的损失转嫁给老百姓,转嫁给税务局。企业亏损会转嫁给社会,社会在担这个窟窿。

所以,我觉得,企业不赢利就是在危害社会,就是最大的不道德。

另外一点,我觉得在运营企业时,第一不能违法,第二要尽量做大家认可的东西。我现在就经常跟我的团队说,要做一些有益的东西。比如我的知识问答题库,把游戏往健康的方向引。

新京报:你提到了那次失败,对于那次失败,你最大的梦魇是什么?

史:就是被追债。现在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我一定要留着充足的现金。现在我的账上趴着69亿现金,几乎是网游行业现金储备的总和。我觉得踏实。

新京报:那次失败给你留下了怎样的教训?

史:心情浮躁、好大喜功、好高骛远,这些词用到那时候的我身上,一点不过分。那时候巨人的企业文化是不对的,动不动就提口号,我要做中国第一大。原来是用来激励员工,后来把自己也给骗了。现在我再也不敢定这种目标了,我要做的就是,把任何小的地方都做到最好。

最大挑战是抵制诱惑

“最大挑战是抵制进军其他行业的诱惑”

新京报:记得你说过喜欢在网游扮演独行侠,喜欢那种平等的状态,在网游里真的存在这种平等状态吗?

史:我觉得有,我在我的网游里努力去实现这种平等的状态。

新京报:在你看来什么是游戏精神?

史:让玩家充分娱乐就是游戏精神。

新京报:你觉得现在最可能诱惑你失败的东西是什么?

史:现在我面对的最大挑战就是,抵制住进军其他行业的诱惑。我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写好投资报告,等着自己的团队毙掉。

新京报:对你来说,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和最快乐的时刻分别是什么时候?

史:最最艰难的,是巨人危机刚爆发时,那时候压力很大。最快乐时,就是脑白金刚在一个省成功的时候,一个省赚了500万,想到这个模式可以复制全国的时候最快乐。那个时候,体重最重。

新京报:现在你最大的商业梦想是什么呢?

史:好好经营这家企业,让它全球知名。

新京报:还会进军别的行业吗?

史:我还是做网游吧。原来想着退休之后可以天天打游戏,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天天打游戏,就是退休的状态。

□本报记者 张寒 上海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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